廉雍捏碎第三块不成形的青竹糕时，江尧正蹲在二重界的庖厨的石阶上，看池子里的锦鲤甩尾巴。
“又碎了。”廉雍的声音带着点懊恼，指尖沾着黏糊糊的米粉，“宗问师兄明天要去后山采集晨露，我想做些青竹糕给他路上当点心，怎么就捏不拢呢？”
江尧回头，见石桌上摆着七八块歪歪扭扭的糕点，有的裂成了两半，有的还沾着没筛匀的米粉，活像被踩过的青团。他忍不住笑：“廉雍师兄，你揉面时得用温水，不然米粉醒不透，怎么捏都要散。”
廉雍哦了一声，连忙重新调粉。他其实不算笨，练剑时一招一式都学得极快，偏生对做点心一窍不通。去年跟着江尧学做桂花糕，把糖霜当成了盐，结果宗问师兄吃了一口，硬是面不改色地全吃完了，末了还说“有新意”。
“要像这样，掌心窝成弧形，慢慢转着圈捏。”江尧拿起一团粉，示范给他看，“力道要匀，就像你练‘流云掌’时那样，看似轻，实则藏着巧劲。”
廉雍学得格外认真，鼻尖沾着点绿色的竹屑——那是他特意刮了新竹的内膜混在米粉里的，说是要带点“宗问师兄喜欢的清竹气”。他捏着粉团的手微微发颤，额角渗出细汗，明明是简单的动作，却比练一套剑法还累。
“成了！”他忽然举起手里的青竹糕，虽然边缘还是有些毛糙，总算没裂开。阳光透过竹叶落在糕点上，泛着淡淡的绿意，真有几分青竹的清爽。
江尧刚要夸他，就见廉雍小心翼翼地把糕点放进竹篮，又拿起那些碎掉的，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米粉没调够糖，带着点生涩的竹味，他却吃得格外认真，像在品尝什么珍馐。
“师兄你干嘛？不好吃的。”江尧抢过他手里的碎糕。
廉雍舔了舔指尖的米粉，眼底带着点温柔的笑意：“不能浪费。宗问师兄说过，万物有灵，哪怕是碎了的糕点，也藏着心意。”
江尧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想起每次廉雍给宗问送点心时的模样。这位廉雍师兄，在外人面前总是冷着脸，练剑时狠得像头狼，可只要一提到宗问，眼里的冰就化了，连说话都软了三分。
就像上次宗门小比，廉雍为了给宗问抢那株能安神的月见草，硬生生扛了对手三记重掌，回来时嘴角还淌着血，却先把月见草用锦盒装了，送到宗问的清砚居，只说是“顺手采的”。
“江尧，你说这个样子，宗问师兄会喜欢吗？”廉雍举着刚捏好的青竹糕，像个等待评判的孩子。
江尧点头：“肯定喜欢。你看这竹纹多像，比我上次做的还好看。”
廉雍的眼睛瞬间亮了，又低下头继续捏。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石桌上，和那些青竹糕的影子叠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温顺。
傍晚时分，廉雍提着竹篮往清砚居走，脚步比平时轻快些。竹篮里垫着荷叶，青竹糕码得整整齐齐，最上面放着一小束新采的石竹花——宗问案头的花瓶空了三天了，他记着呢。
湘妃居的门没关，宗问正坐在廊下看书，月光落在他素色的衣袍上，像镀了层银霜。他看书时总爱微微蹙眉，睫毛很长，垂下来时遮住眼底的情绪，像山间藏着雾气的湖。
“宗问师兄。”廉雍放轻脚步，把竹篮放在石桌上。
宗问抬起头，目光落在他沾着米粉的指尖上，嘴角弯了弯：“又去烦江尧了？”
“没有……”廉雍的耳尖有点红，“是我自己想学，想着你采集晨露辛苦，做点点心垫垫肚子。”
宗问没戳破他，只是拿起一块青竹糕。糕点的边缘还带着点不规整的弧度，显然是新手的手笔，可竹香混着米粉的甜，却意外地清爽。
“味道不错。”他咬了一口，细细咀嚼着，“比上次的杏仁糕进步多了。”
廉雍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真的？那我明天再做给你吃。”
“不必了。”宗问放下糕点，从袖中取出块帕子，递给他，“你指尖都沾着米粉，练剑时该磨破皮了。”
帕子带着淡淡的松木香，是宗问常用的那块。廉雍接过帕子，指尖触到宗问的指腹，微凉的，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擦手，帕子的边角被他攥得发皱。
宗问看着他泛红的耳尖，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剩下的青竹糕都收进食盒，又往他手里塞了个小瓷瓶：“里面是护手的药膏，你练剑勤，指尖容易裂。”
廉雍接过瓷瓶，指尖碰到宗问的手腕，那里有块浅淡的疤痕——是去年下山接委托替他挡暗器时留下的。当时宗问说“无妨”，却养了整整一个月。
“谢谢宗问。”他把瓷瓶攥在手心，像握着块暖玉。
宗问重新拿起书，目光却没落在书页上。月光下，廉雍的侧脸线条很硬朗，可低头时，睫毛投下的阴影却显得格外温顺。他知道廉雍不喜欢做这些琐碎的事，可为了他，这孩子硬是跟着江尧学了大半年，从把糖霜当盐，到如今能捏出像样的青竹糕。
“明天采集晨露，你与我同去。”宗问忽然说。
廉雍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喜：“真的？”
“嗯。”宗问翻过一页书，声音很轻，“你识得哪些草药，正好给我搭个手。”
其实他哪里需要人搭手，不过是看这他为了送块糕点，在庖厨里蹲了一下午，虽然已经入春，但山上也很寒，见他指尖冻得都微微发红，心里不忍罢了。
廉雍笑得眉眼都弯了，像个得了糖的孩子，连忙点头：“好！我明早卯时就来等你！”
他转身离开时，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宗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色里，拿起一块青竹糕，慢慢放进嘴里。糕点的甜混着竹香，在舌尖漫开，竟比往日里吃过的任何点心都要熨帖。
他低头，见石桌上还放着廉雍落下的帕子，上面沾着点绿色的竹屑。宗问拿起帕子，轻轻叠好，放进袖中，像藏起了一段月光。
……
又是一日，江尧躲在竹亭水榭的巨石后，把自己裹在厚厚的棉袍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晚风带着水汽，吹得他鼻尖有点凉，可他舍不得挪地方。因为不远处的竹亭里，陆瑾正坐在石凳上吹笛。
笛声很轻，像山涧的流水淌过青石，又像月光落在雪地上，带着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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