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愚蠢无知的丫头!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赵氏高声呵斥,怒目圆睁。
朝仪却神色平和。
“再清楚不过了。”她微微俯身,依旧不曾回头,只恭敬朝朝朔拱手,“伯父,我所言据实,您可寻相干管事,取账本来,一一过目。”
朝朔闻言,眉心倒拧。
他无声抬手,示意一旁不安狂躁的赵氏安静,侧眸吩咐亲信:“赤羽,你去,盯紧些,别让他偷奸耍滑。”
“若他‘错拿’,你家法伺候。”朝朔缓声开口,神情不怒自威,忖度半响,又补充道,“莫忘了将纸笔、印泥一并取来。”
“本国公要亲自盯着他写供状。”朝朔冷声吩咐。
只见有个腰间佩剑、神情端肃的魁梧大汉应了一声,便狂奔出去了,而赵氏盯着他的背影,依旧呆若木鸡。
须臾,她嘴唇嗫嚅了几下,终于泫然欲泣。
“国公爷,您要相信我啊。”赵氏上前几步,潸然泪下,“同居一宅,经年累月,我之为人,您看在眼里,岂会有害人之心?”
“至于小女——”她顿了顿,偷偷瞥了一眼朝朔,见其容色沉郁、未置一词,又慌忙开口,生怕耽误时机,“素日便爱胡言乱语,不仅不友爱姊妹,对我与夫君还连番顶撞,不孝女妄加揣测,怎堪信得?”
赵氏言之凿凿,对朝仪高声诋毁,当事人却缄口不言,始终面不改色。
她充耳不闻,对母亲污蔑无动于衷,仿佛习以为常。
朝和在傍,冷眼相看良久,眉心突突直跳,忍不住冷笑出声:“人证物证据在,你还是别垂死挣扎得好。”
她语声未尽,赵氏已怒目以视:“你——”
“——你什么你?”朝和不甘示弱地瞪她一眼,“我好言相劝,二婶不谢也罢了,怎么还恩将仇报?”
不等赵氏反驳,她又轻声警告:“我可没有爹和三妹那样好的脾气,不管是被巴巴缠上,还是被反咬一口,都是仇怨必报的。”
“造孽应报,天经地义,你也不必如此看我。”见赵氏咬牙切齿,朝和颔首,示意她抬头远望。
“瞧。”朝和弯唇,笑意不达眼底,“你的业报来了。”
只见一个灰紫袍衫的管事弓腰驼背,跌跌撞撞地走进来,眼见是吃了不少好打。
看他磨磨蹭蹭,不愿挪步,赤羽眉毛倒竖,不禁大喝一声:“国公爷在此,还不叩头?”
后者闻声,当即匍匐,嗓音颤抖:“小人赵峰,给国公爷请安!”
朝朔一见他就蹙眉:“恭维就免了。”
“凡此诸事,想必赤羽已为你一一道明。”见他缩头缩脑、连声应“是”,朝朔言简意赅,沉声开口,“账本拿来。”
赵峰将账本双手奉上,顺带悄悄抬眼察颜观色。这一瞧,朝朔倒不要紧;可他瞄了眼赵氏,竟瞬间大惊失色。
昨日还趾高气昂、光鲜亮丽的夫人,如今竟这般狼狈,神情还颓废不堪。
观其形容,赵峰心惊胆战,他万料不到,此事竟真如领他前来的侍卫所说,再无回转余地。
几日前,夫人还信心满满,嘲笑他杞人忧天,说此事万无一失。
——十几年前亦如此。
见她言之凿凿,胸有成竹,他才按住疑虑,认她做主,替她做事。
好在事态发展如她所料,因其缘故,赵峰地位也水涨船高,在府中也算得上盘踞一方的人物。
怎么如今短短一夜功夫,竟会变了天呢?
念及自己也牵涉其中,赵峰忍不住心惊肉跳。
恰逢此时,朝朔终于翻罢了账本。
他俯视赵峰,面带审视:“你姓赵?莫非是赵青言的亲戚?”
赵峰颤颤巍巍抬起头,忙不迭应声:“是,是——”
他言及此处,却倏地话锋一转,猛得回神似的躬身将头埋在臂弯里,绞尽脑汁地想撇清干系:“小人,小人不敢高攀,占了个名头罢了,只有层微末血缘关系,不足挂齿。”
赵峰脱身意图太明显,以至话音未落,朝朔便深锁浓眉。
“油嘴滑舌!”他厉声呵斥,“啪”得一声将账本摔在地上,“坑蒙拐骗,真是好大的胆子!”
“赤羽!”朝朔背起手,倏地一声大喝,“你按着他写!”
他久经沙场,此刻威压未收,赵峰刚战战兢兢地抬起眼,见朝朔满面怒容,当即“扑通”一声跪下,大声求饶:“国公爷恕罪!国公爷恕罪!”
他跪伏在地,抖如筛糠;赵氏神思不属,也跌坐一旁。
她心知自己大势已去,却仍缓缓转眸,投朝仪以难以置信的目光。
赵氏嘴唇颤抖,唇缝里无声地挤出几个字——
“为什么?”
为什么连亲生女儿也要背叛她?
赵氏浑身无力,却死死盯住朝仪,仿佛不甘心的溺水之人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可朝仪只是注视着她,神情无波无澜,依旧一言不发。
她分明与自己近在咫尺,可赵氏恍惚间竟觉得,她二人间距甚远,甚至如隔天堑。
怎么会?她们不是母女吗?赵氏满心茫然。
究竟自何时起,朝仪变成这样?
她尚在怅惘细想,这厢朝朔已冷声宣判:“赵氏谋害吾妻,折辱我儿,恃强凌弱,中饱私囊,如今人证物证确凿,赤羽,辛苦你稍后与青锋再跑一趟,将赵氏押送大理寺。”
“至于刁奴赵峰——”朝朔有意停顿,垂眸扫了一眼脚下,见赵峰闻声希冀着微微抬头,不由冷笑一声,讥诮道,“即刻杖毙。”
“拖下去吧。”他淡声吩咐。
朝朔一声令下,左右齐齐动手,即刻便将赵峰挟至门外,四顾寂静,只余下后者难以置信的哭嚎落在耳边,愈来愈远,直至再听也不见。
而赵氏失魂落魄,依旧跪坐在原地。
朝朔虽对她恨之入骨,但念及其弟妇身份,终究不得不望向朝彦。
后者却安坐席间,神情淡漠,俨然是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观此情形,朝朔难免心寒:他知其夫妻不睦,却万万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朝彦依旧无情至如此地步。
——尤其此刻还是在下人跟前。
无论如何,朝彦这个二爷,都不该作这般姿态。
念及长兄如父,自己又是一府之主,朝朔恨铁不成钢之下,重重皱起了眉:“二弟,你究竟为人丈夫。”
“岂能……”朝朔难以启齿,而朝彦尚未反应,赵氏竟先缓缓抬头,略含希冀地投丈夫以希冀目光。
朝彦沉寂已久,忽被点名,不由愣了一下。
他回神抬眸,惊觉朝朔不满,遂忙不迭表态,痛心疾首道:“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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