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后,李慎元搭了老马的马车往城里去。
他捏了个火诀,骨笛中溢出的寒意退却,身上渐渐暖和起来,车轮压在青石板上轱辘轱辘响,攒了一夜的疲惫也在此时袭来,他放弃防备顺势倒入梦乡。
待他因左手被禁锢的感觉拉扯醒来,左手都冻僵了,好像动一下就会像冰一样裂开。他只得用右手又捏一个火诀,这次寒意更快地攀了上来。一路上在这冰火两重天的淬炼下,他想就算他是一块废铁也该炼成神兵宝剑了。
在冰火之间淬炼了十个来回后,他到家了。下车时他冷得发抖,老马抬头望了望太阳,又看了看路边晒蔫了的树,最后望向他,问:“你是不体虚啊?”
李慎元似乎不愿多攀扯,径自走了。
老马还在身后喊道:“俺这有十全大补酒你要不?”
他仍不应声,老马不得趣,留下一句回见,驾着马转身走了。
李慎元这厢,不是不应声,实在是冻得上下嘴唇粘连在一处,张不开嘴了。
他昨夜将谢阿奴安置在纸人中,只怕他动作太过,现下三魂不稳。
这骨笛据他母亲说,是由她在子归山里游山玩水时救过的一只鹰送给她的鹰骨制成,如果她不是胡言乱语诓他的话,这骨笛应当能护魂安神,眼下寒意一股一股涌出,看来骨笛也失效了。他施火诀只能暂时压住寒意,要彻底止住,也许要找到谢阿奴尸身,追本溯源。
李慎元堆起柴禾,烧起大火。他把两根木头交叉绑在一起,做了两个架子,架在火堆两边,再将骨笛系在另一根木头上,搭在架子上炙烤。如此安置了谢阿奴后,李慎元去了赵府。
李慎元直截了当地问赵管事,府里是否有一个叫谢阿奴的。
赵管事却同他打起太极拳来,“府里这么多人,每日来来去去的,我哪里记得清楚。”
“他是你前几日在人市招的,这么快就忘了?”
见赵管事仍一副锯嘴葫芦的姿态,李慎元接着道:“赵管事,蓄奴过多不归刑部管,我只是为赵大人的命案查线索,希望赵大人能早日入土为安。”
“我不知道什么叫谢阿奴的。”
“这可事关赵大人。”
“我确实曾去人市招人,但没有叫谢阿奴的。李大人,您话说到这份上,我也没必要骗您。”
这赵管事平时总一副用鼻孔看人的模样,李慎元盯着他,不像在撒谎。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谁在说假话呢?
“既然您说没有,李某告辞。”
正要离开,感觉手上一紧,一个头发散乱的妇人冲出来抓住他的手。
“儿子,你回来了。”
妇人抓着他的手上手摸,问道:“你去哪儿了?你手痛不痛啊?”
李慎元待说话,赵管事已经追上来让人把她带下去了。
“都愣着干嘛,快把这疯婆子拖走!”
两个家丁上来把她拖走,妇人还在挣扎,二人合力差点按她不住。
“放开我,为什么不让我见我我的孩子!”
赵管事转身又对李慎元道:“这婆子受了惊,总是疯言疯语的,我叫人把她关在柴房,不知怎的又逃出来了。”
李慎元问:“她的孩子怎么了?”
赵管事道:“哪还有什么孩子,年初她带孩子出门逛庙会,人太多走丢了,没找回来,就疯了。”
李慎元望着婆子挣扎的背影,若有所思。
待回到东郊家里,火已经灭了,谢阿奴黑着脸端坐在木架上。
“我是肉吗?把我架在火上烤。”
“不点火驱寒,这一个下午你只怕要冰封十里了。”
李慎元一边搭话,一边越过他走向靠墙摆放的大箱子,在大箱子里翻找起来。这箱子是他的百宝箱,里面是这些年他收集的各种法器,有一半是从他师父守一道人那顺来的。
“找到了。”李慎元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物件。
“拿这破碗做什么?”谢阿奴飘过来。
李慎元不语,一只手去捉谢阿奴的手按在碗里......按在法器上,法器和指南针相似,中间放一个勺。谢阿奴手放上去时,勺剧烈震动动起来,最后勺柄在东南方向停住,还小幅度的左右晃动着。
“你做什么!”谢阿奴生气要甩开手,被李慎元反手甩进骨笛。李慎元把骨笛从木架上拆下系在腰间,便跟着这方向出发了。
勺柄最终在一个荒坟地不动了。
这坟地四周都被大树遮挡,虽然今日是艳阳天,此地却格外清凉。
坟地散乱着几个土堆,边上立了木碑,但都没写名字,不知是哪里的冤魂野鬼。
李慎元从骨笛中召出谢阿奴。
谢阿奴看了看四周,问:“来这里做什么?”
李慎元漫不经心道:“给你上坟。”
谢阿奴:“空手来吗?”
“......”
“你的魂体不稳,可能是魂体放入纸衣中排异,要找到尸身稳固。”
勺子还在轻微的摆动,李慎元屏气凝神专心盯着摆动幅度,跟着转动的方向走。
谢阿奴站在李慎元身后看着他,一动不动。他看着李慎元越过那座土丘,绕到后面,发现了那具尸体。
勺子彻底停住了,李慎元也愣住了。
这具尸体分明同赵锋一样,像敲骨吸髓似的,瘦成了干柴。前后不过几日,两具一模一样的尸体,一具在赵家,一具在这荒坟地。
李慎元拖着自己往前走了几步,用木棍挑开右手,大拇指瘦得皮贴在骨头上,而另外四指是货真价实的木头。
他右手是假的。
李慎元想起往生栈的老头曾这么说过。
他瞳孔一缩,转身看向身后的谢阿奴,他感觉那双红眼睛颜色又变深了,紧紧盯着他,像狐狸一样细长的红眼睛。一阵凉风吹过,现在他却感受不到清凉了,只觉得渗的慌。
名字是假的,难怪一切都不对。
李慎元开口打破了沉默,“杀了赵锋的人,是你?”
谢阿奴走上前来,看着自己的尸体,眼里淡淡的,“你带我来这,果然不是为了固魂。”
李慎元问,“为什么杀他?”
鬼魂却不肯张嘴了。
“你既然不愿意说,那我只好自己看了。”
李慎元走近一步,食指中指并拢贴在鬼魂额头上,闭上双眼,视野随神识进入鬼魂的回忆。
他看到自己跟在一个人后面走,晚上,走廊里点着灯,走到一间屋子门口,前头那人回头,竟然是赵管事!
“进去吧。”说完这话,赵管事让开路,让他自己进去。他进门后,赵管事在身后关上了门。
他继续往里走。
里头坐着的人说话了,“多大年纪了?”
李慎元听到自己张嘴说话,“二十。”
“该怎么做,赵忠都跟你说了吧。”
“赵管事都跟小人说了。”
桌子上有一把小刀,和那个赵管事遮遮掩掩怎么也不肯让他拿走的杯子,他拿起刀在手臂上划了一刀,血留下来,滴在杯子里。
李慎元无法感受到他刀割破皮的痛,但光是看着也觉得手酸。他忍不住想移开视线,可这是谢阿奴的回忆,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流满了一整杯。
他,谢阿奴端着杯子往里走,里面坐着的,正是赵锋。赵锋没有看他,只是端起杯子,将血一饮而尽。
“退下吧,去赵管事那领赏钱。”
这一次,李慎元没有听见自己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赵锋,赵锋没有听到回应,抬头看了他一眼,“你——”
话未说完,赵锋突然扼住自己的喉咙,瞪大眼睛,说不出话了。
李慎元感觉自己身体往前动了,出手点住赵锋穴道,然后站在他对面,静静地盯着他。
李慎元甚至觉得,自己在笑。
直到赵锋断了气,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他才转身离开。
他打开门,赵管事还在外面,他掩上门。
赵管事问:“老爷不喜欢别人多话,你没做什么不该做的吧。”
谢阿奴道:“没有。”
“行,那跟我去领赏吧。”
说着赵管事带着他往前走,七拐八拐的,越来越安静,廊上的灯也暗下来,渐渐地路旁没了灯,但他还是紧紧跟在赵管事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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