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在一墙之隔的裴肆瞪大了眼睛,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满脸的不可置信。
江凝岍算是摸准了裴肆的一些小脾气,想要缓和有点僵持的气氛,也伸出右手的食指,同样指向裴肆,还点头表示肯定。
裴肆张开嘴巴准备出声,江凝岍见好就收,连忙双手呈祈求状,可怜兮兮的模样;示意裴肆认真听另外一间的母子。
“不是的,裴大人没有抓我,他还找人好好照顾我了,是凝姐姐让我来见你的,”毛蛋知道自己的周围有人,但是不确定现在有没有人,还是打算保守点。
许知闲口中轻轻念叨了一下“凝姐姐”三个字,随后抚摸着毛蛋的脸庞,认真描绘着毛蛋的轮廓,努力把他的容貌印在心里:“那就好,你以后要好好听她的话,这件事情很快就会结束了。”
“娘亲,真的吗?是你杀了爹爹,”毛蛋声音哽咽,眼泪落在许知闲手上。
眼泪滚烫热烈,烫得人心头一疼。
许知闲不说话,只是一味地摸着毛蛋的脸,眼神眷恋。
毛蛋语不惊人死不休,“娘亲,你是在透过我看爹爹吗?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许知闲手上的动作停下,眼神突转阴鸷,冷声质问:“是谁和你说的?江小姐还是裴大人?”
毛蛋像是被吓到,带着颤音:“没有,就是我觉得您的眼神很温暖,以前你只会拿这种眼神看爹爹。”
许知闲扭头,不敢看毛蛋,“你走吧,以后自己一个人要好好生活。”
“娘亲,你觉得说如果没有你,祖父他们还能接受我吗?”毛蛋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
“算了,反正在你心里,我也没什么重要地位,今日要不是江姐姐让我来,你也不会主动找我吧,娘亲,我叫你一声娘亲,谢你的生恩养恩,望一路走好。”
陈家豪站定,就这样子笔直地跪下,双手扣首俯地,三跪地后便转身离去,衣摆飞扬处,带起一地灰尘。
许知闲呆呆地蹲在原地,心中久久不能平息。
为什么?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明明事情就是按照自己想的发展,为什么自己的内心还是不安。
良久,狱卒来送饭菜,“狱卒大哥,我可以见江小姐吗?”许知闲手脚并用地爬过去。
看到本来坦然面对死亡的人陡然见迸发出生的意志,狱卒还有些吃惊,他在这干了这么久,多少也看过这些等死的人,他肯定,这桩案子恐怕真的还有内情,但是他还是控住好自己的表情,“可以,不过江小姐回去了,我们找她过来可能得花点时间。”
“无妨,”许知闲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跳得很快,感觉到这个狱卒是好说话的类型,又抓紧机会问道:“我被抓来这么久,陈家村有人来吗?,毛……不对,是陈家豪呢?就是前不久来看我的那个小孩,长得很好的,他是在哪生活的?”
狱卒奇怪地看着她,“陈家村来人,没有,不过裴大人倒是有带人去陈家村,然后沾了一身粪便回来,带路的人好像就是叫什么毛蛋还是臭蛋的,这个不大清楚,我们大理寺各司其职,其他的事情大人没吩咐我们也不敢问,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陈家豪我不认识,前不久来看你的小孩他最近一直住在大理寺内,江小姐和裴大人吩咐了好好照顾他,他好像是没有地方住,被家人报案抓来的,好像是因为证据不充分,所以大人也只是让我们照看他而已。”
“那……怎么会这样子,那个小孩家里人呢?”
许知闲迫切地想知道外面的情况。
狱卒深谙说多错多的道理,他刚刚已经说得很多了,对于一个将死之人,若不是裴肆有托着关照,他刚刚一个问题都不会回答:“行了,你一个死刑犯知道太多也不好,会住在大理寺肯定没找到家里人啊。”
许知闲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子,不应该啊,不该是这样子的。”
狱卒见状不对,立刻招来他人,自己则是快步走去找裴肆。
此刻的裴肆正在和江凝岍重新走一遍案情。
死者的死状说明他是被信任之人从背后袭击,但是这一击并没有立刻要命,反而让死者看清凶手,凶手继而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死者的头往床角瞌,导致死者死亡。
可是,如果是背后袭击之人,那伤口是不是应该是在正面上,而不是接近脸颊处,力气之大,直接击破头骨?
裴肆和江凝岍再度带入,一个死者一个凶手。
可是不管怎么弄,伤口还是不能正好到死者受伤的位置。
“裴大人,会不会是死者在遭受第二次击打的时候还没有真正死亡,可是凶手心中气愤难止,又再度虐尸呢?”
江凝岍适时提出意见,前世,确实有这种情况,饿到极至,什么人伦道德压根不存在,易子而食也是存在的,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裴肆古怪地看了江凝岍一眼,压下心中的疑问:“有可能,不过如果像你说的,凶手这个虐尸也是够恨死者的,你觉得许知闲有这力气?”
江凝岍仔细在心中估计之后,“平常女子很难,可是你别忘记了,闲姨是我江家窑厂出来的,瓶身描绘的纹样,需要左手亦有力,不输右手。”
她甚至还随手拿起裴肆房中花瓶比划了一下。
“你倒是不徇私情,”裴肆整理着桌上的纸张,调侃道。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大人,少卿大人,裴大人……”
狱卒跑得飞快,裴肆将手上的东西放下,目光灼灼地看着狱卒,语气捎带不满:“天塌了,跑得乱七八糟的。”
不知道有人在吗?
狱卒自知失礼,急急忙忙对着江凝岍问好行礼:“江小姐,”随后看下裴肆,“大人,许知闲她说她要翻供,陈田不是她杀的。”
闻言,江凝岍和裴肆互相看了一眼,试图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
——
还是那潮湿昏暗的地牢,许知闲被重新带到审讯室,不同的是,前面一次只是裴肆几人,现在却是大理寺主薄都在。
江凝岍主动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站定,裴肆慢悠悠地上前,“陈许氏,本官记得前不久你还说你就是杀人凶手,现在为什么又翻供了,是中间发生了什么?是什契机促使你改变主意?”
许知闲环顾四周,看到隐藏在帘子后的江凝岍送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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