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姯眼神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对绢花,指尖在袖中悄悄蜷起,像猫儿心痒时收拢的爪垫。
她想亲自探手去摸摸,又恐显得不矜持。最后只好忍耐下来,转而捏住自己袖缘。
只是频频流连在牡丹绢花上的目光,早已将她心中欢喜泄了个底朝天。
沈渊将这番举动尽收眼底,唇畔不禁浮起笑意,暗忖这份赔礼,算是送到她心坎儿上了。
昨日瞧见祝姯仔细供养在窗前的桃花,他便知道,她心里是盛着怎样一片明媚春光。
这般爱憎分明的性子,你若对她和颜悦色,她自然也会真心相待。只消顺着毛捋,便能见她收起利爪,露出最柔软的肚腹。
“在下此番前来,实则是有一事,想请娘子帮忙。”
沈渊将锦盒往前一递,稳稳当当放进祝姯怀里,顺势道出相托查案之事。
祝姯心中原本还有些七上八下,听他说罢,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拿绢花来换她出力的,并非无事献殷勤。
有道是拿人手短,祝姯低声咕哝说:
“昨夜既肯让你瞧我的箱笼,便是没恼你。”
“我知道郎君也是谨慎为上,想早日查出真凶罢了。”
沈渊从善如流地应道:
“原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祝姯闻言,颊上飞起两团薄红。
这人好生促狭,竟拿话来揶揄她。
她悄悄瞪他一眼,复又垂下眼睫,拨弄着盒中新得的绢花,岔开话头:
“郎君怎会随身带着这个?”
“上月途径洛州时差人买下的。”沈渊答得坦然,“听闻这牡丹绢花,是洛州府里最时兴的小玩意儿,年轻姑娘们都喜欢。”
祝姯“哦”了一声,了然道:“郎君倒是体贴,这是打算带回金陵,赠予家中妻女的?”
“在下尚未娶妻。”
沈渊立马答道,过后又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
“亦无妾室。”
“此花是顺手买来,预备送给家中姊妹的。”
祝姯闻言,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心道他这般年轻,便已官居四品,前途大好,竟还未曾婚配?
要知道,一门得力的妻族,对朝中官员来说可是莫大的助力。他这样的人,理应野心勃勃才是,没道理不早早铺路。
除非……
他所图更大,想等到将来爬得再高些,有机会尚一位公主?
思及此,祝姯赶忙收回视线,心中暗道“罪过”。
如今他押送的钦犯死在船上,这桩差事办得一塌糊涂,回京后还不知要受何等申饬,高升之路怕是要坎坷了。
不过他若的确是个好官,待抵达金陵后,她遣右祭司出面,替他在楚帝跟前美言几句,也未尝不可。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无话,气氛便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正巧行至左舷,沈渊顺势提议道:
“可否请祝娘子移步,替在下瞧一瞧那位胡姬的舱室?”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虽不好听,却是句实话。
加之钦犯身上的伤口极为独特,凶器不似中原常见之物。沈渊便很难不疑心,此物会否是外藩传来的奇门兵刃。
祝姯先前既已应承相助,此刻自没有推拒的道理。她领着众人上前,抬手叩响碧娑房门。
里头很快便有了动静,碧娑已经醒来,身上披着件松松垮垮的纱罗。
见是祝姯站在门外,她那双碧绿眼眸亮了亮,唇边竟还绽开颇为友善的微笑。
可当她视线越过祝姯肩膀,扫见后头一众侍卫时,那笑容便倏地淡了下去,化作隐隐警惕。
祝姯见状,忙与碧娑低声交谈几句,将沈渊的意思转述了一遍。
碧娑一边听,一边狐疑地盯着沈渊打量。末后,她看在祝姯的面子上,到底是点了点头,侧身让出路来。
“进来吧。”
碧娑能听懂中原官话,自然也会说上两句简单的,只是她鲜少开口。
她对待音律素来有自己的讲究,汉话平仄在她听来过于刻意,而且说的时候嗓音会变尖,不够动听。
祝姯依言入内,只见碧娑的行囊甚是轻简。一只包袱里叠着几身换洗衣裙,另一个里头则散放着钗环胭脂,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女儿家物事。
沈渊只立在门口,并未踏入。他取来碧娑的公验细细查看,口中问道:
“碧娑娘子此行欲往何处?”
碧娑坐在圆凳上,正垂着眸子,梳拢一头浓密蜷发。
闻言,她慵懒地耸了耸肩,吐出几句叽里咕噜的粟特语。
“她说尚未想好去处,只是随缘而行,若遇着合意的地方,便下船逛逛。”
祝姯在屋内听得分明,顺便替他们转译。
杨瓒在旁听罢,觉得稀奇,便同沈渊低声道:
“郎君,属下先前问过其他船客,多数皆言欲往华州。这位碧娑娘子,倒是随性得紧。”
“华州”二字落入耳中,祝姯心头微动,倏然联想起当日躲在门外偷听时,叶侠客与宋氏夫妇那番语焉不详的对话。他们确曾提及,华州有一桩旧事……
祝姯正自出神,指腹下忽然触着个条状硬器。
她大致辨出底下是何物,不禁动作微顿。
沈渊与碧娑交谈时,也格外分出心神看顾舱内。发觉祝姯有瞬息的凝滞,他立时开口发问:
“祝娘子?”
听得这一声,众人目光霎时齐聚。
祝姯被他瞧着,心知遮掩无益,索性将手探入那堆柔软衣物下,摸出个物事来。
一道银光自她指间乍泄,众人定睛看去,竟是把尺许长的匕首。
这短刀造得极为精巧,刀鞘由白银所铸,柄上刻有一朵重瓣芙蓉,姿态妖娆。
花蕊处嵌着粒翡翠石,在舱内昏昧光影中,依旧流转着翠绿艳光,像极了其主碧娑的眼眸。
南溪见状骤然惊愕,慌忙垂下眼睫,心头跟揣着兔子似的乱跳。
幸而此刻众人目光皆被亮银匕首吸引,倒无人留意她神色有异。
碧娑听得动静,不过懒懒抬眼,手中仍不紧不慢地编着发辫。见匕首现世,她非但不慌,反自唇间溢出一声嗤笑。
祝姯神色坦然,将匕首抽出来,递到沈渊面前,又主动替碧娑解释道:
“这是康国常见的薄刃,因样式小巧,便于藏匿,俗称袖里刀。康国女子远行时,多佩此物来防身。”
沈渊接过匕首,只见其刃虽短,薄如蝉翼,却锋利异常。指腹方贴近刀背,便觉一股寒意顺着皮肉往里钻。
他细观良久,又以指节轻叩刀柄,确认内无机关暗设,这才还与祝姯。此刀的外观形状,显然也与钦犯胸前伤口对不上。
一番搜检下来,再无所获。
待到一行人离开碧娑的房间,南溪才算松了口气。她紧走几步凑到祝姯身边,拿眼梢飞快地瞟向身后紧闭的舱门,含混不清地问道:
“娘子,她……她是么?”
祝姯目不斜视,只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艳典的手下。”
她声音压得极低,几不可闻。
其实碧娑那把匕首,在康国另有个名号,叫作“芙蓉刺”,是艳典座下刺客的独门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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