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一路奔驰,确定身后的刺客没有追上来时,沈砚珩猛烈跳动的心脏才终于缓缓回稳。肩上的伤被风一吹,疼得他额头冒出冷汗,鲜血顺着手臂滴落,染红了马鬃。
等一路颠簸回到侯府,沈砚珩勒住缰绳,左肩的剧痛已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深色衣袍被血浸得发沉,粘腻地贴在皮肉上,每动一下都牵扯着伤口。看门的家丁被他吓得脸色惨白,连忙上前搀扶,慌张下七嘴八舌地吵着是先找府医还是先送少爷回院子。
见门口没有沈冉,沈砚珩松了口气,幸好没吓到她。
“噤声。”他嗓音沙哑,强忍痛意,“先回院,你去找府医,小声些,不许惊动了夫人和小姐。”
静远轩。
屋内烛火摇曳,映得沈砚珩脸色愈发苍白。
小喜帮着褪下那染血的外袍,露出沈砚珩肩头几乎被洞穿了的伤口,皮肉外翻,血液仍在汩汩渗出,甚至能隐隐看到白骨。
小喜又接来一盆清水,帮着府医给自家少爷清理伤口,看着那狰狞的刀口,忍不住后怕地咽了咽口水。
少爷去六部当值从来不带伺候的人,他也只留在静远轩等着少爷回来时替他打好热水就是,没曾想今日却是出了这么个意外。少爷被小厮搀回来的时候身后都是一道长长的刺目血痕。
等到府医包扎完伤口退下配药,沈砚珩摸着肩上的绷带,指尖传来的触感坚硬而冰冷。他坐了片刻,不顾小喜的劝阻起身进了书房。
今夜的事太过突然,他须得给殿下送个消息才可。
许是肩头伤口作祟,沈砚珩第二日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
一睁眼,就见到一双盈满泪水的眸子。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昨夜事发突然,忘了让下人保密,还是被沈冉知道了。
“别哭,哥哥没事。”他抬起右手想拭去沈冉眼角的泪珠,却被沈冉半路止住动作。
沈冉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哭腔:“别动,府医说了你得静养一个月才行。”说完将右手轻轻放下,生怕拉扯到他左肩的伤口,“哥哥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沈砚珩将她的担忧看在眼里,心不自觉地软了几分:“不急,你先把脸擦擦,哭成这样,别人还以为侯府养了只小花猫。”
被这样噎了一句,沈冉没忍住瞪了眼前的伤员一眼,不过眼泪到底是止住了。
用完午膳,殿下的回信也到了,内容简短,只让他安心养伤,剩下的事会派其他人收尾。
沈砚珩放下了心,他动作很快,证据都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阮尚书那边就算是成功杀了他也阻止不了什么。实际上这个案子并非什么需要查上半月的难案,只是郑侍郎背后站着其他手握权柄的官员,层层示意下去,才将此事压下。等接手此事的人将证据编成一条完整的时间线,接下来就只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些证据抛出,一招制敌,不让敌人有死里逃生的机会。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圣上的行宫应该就快要修葺完成了吧。
沈砚珩受伤可算是给沈冉狠狠吓了一跳,怕他不听府医的话乱来,索性连账册也一并搬到了静远轩。半月来,沈冉坐在案前认真查阅账本,沈砚珩就靠在床头静静看她。
她放下笔在整理自己有些宽大的袖口,侧脸莹润,让沈砚珩想起了夜晚悬在屋檐的弯月,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许是天气炎热竟让他感到有些口干舌燥。指尖蜷了蜷,没来由地想触摸些什么。
盯着她的时间太久,沈冉似有所觉地看过来,床上的人阖着双眸,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宣政殿外。
“殿下不愧是承继大统之人,此等雷霆手段真令老臣钦佩啊!”说话的人身着绯色官袍,身体微屈,眼神却直勾勾地看来。
太子朔寻容刚在殿上将刑部左侍郎掰下马,心情甚佳,自然不介意同阮尚书多费些口舌:“阮尚书也不遑多让,虽说治下不严被父皇罚了几月俸禄,但想必依大人的家底,自然也不会太过在意……是吗?”说到最后,眼神充满深意地看着面前的人。
阮惊鸿自然知道太子这是在点自己豢养死士刺杀他伴读的事,闻言也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摆出一副忠臣模样笑眯眯道:“老臣年纪大了,自然比不得殿下这般,手下能人异士众多,也惟愿殿下的人别走了两位侍郎的路。”不等太子再说什么,拱一拱手,先行离去了。
朔寻容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眼眸微眯,半晌伸手拍拍衣摆,也逆着方向走了。
沈砚珩收到消息时还没用早膳,打发走来送信的小喜,拆开信看了起来。
太子一派的人借着圣上修葺行宫的事翻出了工部一干贪污行贿的官员,接连又带出了六年前扩建城墙一案,在一系列的证据之下,刑部左侍郎贪污事实确凿,判处其绞刑;前任工部尚书监守自盗,收受贿赂、包庇官员被判处流放,但其三年前致仕后因病离世,只能抄收其贪污赃款;刑部尚书治下不严,但念在其多年兢兢业业,只罚了半年俸禄当作警示;而刑部右侍郎虽与此事无关,但近几日存在误判案件之事,在迁怒之下被贬为地方官员,即日离京上任。
至此,刑部几乎是来了个大换水。
将看完的信点燃烧尽,沈砚珩这才吩咐小喜上了早膳。
月末将至,沈冉跟着付泽兰去巡查铺子,今日的静远轩因此显得十分冷清,叫沈砚珩有些不适应。
半月时间竟将他惯坏了,沈砚珩轻笑,稍活动了一下疲懒的身体,想了想,还是起身往外走去。
侯府占地大,两座院子隔得本就较远,沈砚珩顾忌着沈冉的警告不敢走快,因此过了小半时辰才到了汀兰院
沈冉连着她身边常跟着的两个小丫鬟都不在府上,院中只有几个洒扫的婆子,沈砚珩摆摆手让她们各自去忙,自己沿着院子绕了一圈,最后又停在了院门旁。
墙上的白色刻痕密密麻麻,一左一右,两列短短的横线紧紧挨在一起。
沈砚珩抬起右手,将左边的那列刻痕一道道轻柔抚过,脑子里回忆着的都是刻下这些痕迹时那人的模样。
那会儿的沈冉应该是被水吓怕了,又因为两次都被他救起,每日都要来黏着他,好像只有待在他身边才有安全感一样。但院子太小了,两个人能做的事太少,为了打发那些枯燥的时间,沈冉索性时时拉着他到这里来量身长。
起初几乎是一天一次,后来兴许是被那些毫无变化的线条刺激到了,渐渐地变成了一月一次。沈冉刚开始还很高兴自己在长高,等到有一次隔了三月才画线,沈砚珩猛地窜了一截,那明晃晃高出她半个头的白色横线怎么看都像是在挑衅,有些恼怒的沈冉就不太愿意和他一起做这件事了。
想到小姑娘鼓起的双颊,沈砚珩脸上不由得浮出几分笑意。
身后的小喜眨眨眼,不知道自己少爷这是怎么了,突然开始面壁思过,又莫名其妙地笑起来。不过这是在小姐的院子,可能是想到了小姐吧,少爷因为小姐做出诡异的事什么的,他早就习惯了。
这头,沈冉跟着付泽兰正巡查到东街的一家成衣铺。
两人刚进门还没来得及找掌柜对账,就听一道女子的声音自店内二楼传来:“真巧了,这不是侯夫人吗?”
沈冉循声抬头,见到一个保养得当的贵妇人正笑吟吟望着自己:“这是小冉吧,许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妇人三十来岁的模样,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蓝色长衫的少年,看见她也微微颔首示意。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