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李桃之回了寝宫,她并未与那群贵女在一起游玩。
虽贵为公主,但着实有名无实,特别是最近和亲一事传了出去,外界皆说,太后起初收养李桃之,便是为了替北夏和亲。
阿茶端来脸盆,搁在木桌上,又沾湿帕巾,递给李桃之,“公主,这些百姓可真毫无感恩之心,明明公主和亲是为国,可他们呢?反以此事妄加议论,实在令人心寒。”
李桃之接过帕巾,擦拭面容,“也只是一部分百姓如此想吧!”
将帕巾递给阿茶时,瞧见她那张郁郁寡欢的脸,李桃之微微叹了口气,她坐在床榻上,望着窗外的桃树,轻言,“待至仲春,桃花盛开,本宫亦看不见了。”
那棵桃树,是多年前陛下即位时,赏赐雾昔宫的,如今桃树已亭亭如盖,她怕是再也看不见它结果子了。
“公主,如若咱们逃至江南,这桃树,重新种一棵便是。”
阿茶点燃木桌上的香炉,转身替李桃之将外衣褪下,“公主,歇息片刻吧。”
李桃之微微垂眸,伸直手臂,任阿茶褪其外衣。
屋中燃着炭火,已然比往日暖和许多。
李桃之侧卧在床榻上,心中满是哀愁,今日她惹怒宁安,太后势必会动怒。
如今此事,已过几个时辰,想必因着皇兄的庇护,太后才未动怒于她。
李桃之翻了个身,秀雅的脖颈下,一片雪白露了出来,她虽身子纤细,但身姿婀娜。
及笄后,太后时常派人端些木瓜牛乳过来,她这纤薄的身躯亦逐渐玲珑有致起来,冬日衣厚,看不出什么,但此时,单薄的衣裙下,丰腴之态愈发明显。
起初,李桃之尚且以为太后是好意,可随年岁渐长,方才明白,太后竟是想拔苗助长。
实属荒唐。
李桃之想着想着,一行清泪落了下来。
如今,她愈发怀念在江南与阿娘一同生活的日子。
袅袅青烟自那白瓷香炉间,徐徐升起,淡淡玉梨果香,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在熟悉的清香里,李桃之沉沉睡去。
梦里,她梦见了阿娘,阿娘对她笑,轻抚着她的脸,唤她桃之。
大抵是阿娘太过美好,李桃之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
一觉醒来,她的耳畔似乎还萦绕着,阿娘那一声声桃之。
桃之,桃之,逃之夭夭。
没错,阿娘是从上京逃至江南的,阿娘原是贫苦人家的女儿,早已有了婚约。
可将军偶然在河边遇见正在浣衣的阿娘,阿娘面若桃花,明艳可人,实乃难得一见的美人,故将军将其夺之,养在了郊外。
后来,阿娘有了身孕,逃至江南,最终死于疫病。
明明娘亲是那么善良温柔的女子,却被大将军害得于亲人决裂,躲在烟雨朦胧的江南,一躲就是七年。
最后落着个如此悲惨的结局。
李桃之起身,坐了起来,长发垂落在胸前,衣襟凌乱,她想起阿娘的下场,再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更觉人心叵测。
绣着嫁衣的阿茶,见公主坐了起来,忙走至床榻边,捏起被褥的一角,给李桃之盖上。
“公主,小心着凉。”
李桃之点头,细白的指尖落在柔软的被褥上,心中又苦又涩。
她不禁想,如若阿娘知晓她今日处境,还会生下她吗?
她屈膝,将头靠在膝盖上,仿若梦中那般,躺在阿娘腿上,听她细声哼唱江南小曲。
阿茶见公主这般凄凉,眼眶一红,她坐在床榻边,拉着李桃之的手,轻声道,“公主,莫怕,今夜我们就逃离这皇宫。”
当年阿娘逃离上京,眼下,她又要逃离皇宫。
这般不幸的命运,定要如此反复吗?
香炉里的青烟,从那白瓷罐,缓缓升腾而上,仿佛拼尽全力要摆脱那白瓷的束缚。
但渐渐,它变得稀薄,如同轻纱,若隐若现,直至消散。
而后罐子里的青烟,又继续升腾,试图摆脱那束缚,如此反复。
李桃之叹了口气,良久,开口道,“阿茶,这世间,女子何时才能自由呢?”
阿茶咬唇,她无法安慰公主,因为她亦没有答案。
她轻轻拍了拍李桃之的手背,柔声道,“公主,不管如何,女子总该刚强。”
李桃之点头,身子有些发冷,她扯了扯被褥,裹住自己。
香炉中的火熄灭,只余满室余香。
*
华灯初上,灯火辉煌。
皇宫已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宋沅庭并不喜好宴乐,今夜这晚宴,他亦是许久都未露面。
乐师奏乐起,文武百官,世家公子贵女陆陆续续入场。
太后高坐上首,江瑟瑟坐在她身边,嘴角微扬,正哄着太后,太后时不时露出和蔼的目光。
片刻后,宴厅一侧,世家贵女皆已入席,个个面容姣好,身姿婀娜。
太后将目光落在那些女子身上,心中暗自思量,忽然,目光落在一个神情淡漠,显然与那些贵女截然不同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坐在李桃之身边,长发高高竖起,仅用一根黑色发带束住,黑色发带在烛火下随风飘舞,和她人一样无所拘束,她身着黑色劲装,自带清冷出尘的气质。
此刻端着茶,浅啜着,目光落在木桌上,不知在想着什么。
但这般英姿飒爽,在女子中实属罕见。
太后默默叹了口气,子珺家世样貌皆上乘,可子珺和她爹一个样,不羁洒脱,压根不像个女子。
纵然林子珺是她胞弟长女,可实属不好掌控。
实在可惜。
李桃之坐在太后右下方不远的位置,正襟危坐,不敢多言。
她在等待机会,一个能够逃离的绝佳机会。
今夜宫门打开,夜里必定有机会出逃。
美人身着素净的白衣,手中拿着杯盏,一口接一口抿着。
眉如远黛,目似秋水,琼鼻挺翘,樱唇不点而朱,肌肤胜雪,宛若春日里盛开的桃花。
即使太后再厌恶这个养女,也不得不承认,这般姿容,在全程贵女面前,也是极为引人瞩目。
怨不得她,这般美貌,留在皇宫,也是一祸水。
只能送往元国,一来换来两国和平,二来杜绝后患。
李桃之不知太后正在看她,她垂着眸,拿了块桂花糕咬了口,桂花清甜,又恰到好处的绵软,她甚喜欢,咬在嘴里,立刻化开,软糯幽香。
吃了没几口,本还人声鼎沸的宫宴,倏然陷入静谧。
李桃之抬眸,随着人群看去,便瞧见白日见过的那人,此刻依然身着那身黑色锦袍,不过面容更为冷峻。
他身姿挺拔似雪松,步伐沉稳有力,腰侧的方形玉佩,在他走动间,一晃一晃。
周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尊贵及疏离。
他身后跟着贴身侍卫青妄,与大内总管候公公。
青妄正和他说着什么,他微微挑眉,而后点点头。
清冷的面容如白玉雕刻,剑眉星目,让人难以窥其情绪,薄唇紧抿,神色淡漠。
李桃之静静看着他,反正众人都在看,她不看显得格格不入。
然而,仅一瞬,那人目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众人,直直落在她身上。
她的眼,直勾勾和那人清冷的目光撞在一起。
那桂花糕还在她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她睁大眼,神情极为惊恐。
然后......
她好像看见那位一向尊贵,冷漠的皇兄笑了笑。
李桃之忙垂下眸,急速将嘴里的桂花糕咽了下去,那软糯的糕点一下子滑至喉间,她试图吞咽,却感觉那糕点卡在了嗓子眼,怎么也咽不下。
雪白的小脸,憋得通红,李桃之忙捂住嗓子,额上,渐渐冒出细密的汗珠。
林子珺瞬间察觉到李桃之的异样,忙递给她一盏茶,“公主,慢些吃,您喝茶。”
李桃之接过茶盏,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那桂花糕才慢慢冲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李桃之才缓过来,小脸也渐渐恢复神色。
她偏头看向那位英姿飒爽的女子,微微一笑,“谢谢这位女郎。”
林子珺目光落在李桃之身上,带着笑意,“你无事便好。”
她一袭黑衣,长发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明明很清冷的模样,可李桃之却从她身上看见了柔和。
她看着面前的女子,愣了愣,随后很快认出此人。
毕竟能够一袭劲衣赴宴之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是她那十三岁,便随父上阵杀敌的嫡姐。
今岁这位嫡姐二十有余,未被嫁娶之事捆绑,依然随军出征,前段时日,南尧之战,是她带着无数将领,上阵杀敌。
十年前,是她初次上战场,如今,已有十年。
同样是十年,而李桃之的十年,却是被宫廷捆绑。
这位嫡姐,当真令人羡慕。
林子珺见这位庶妹眉眼泛着郁气,忙开口问,“可还好?”
李桃之回过神来,坐直了身子,说道,“多谢林姑娘关心,本宫......尚好。”
“桃之,你是不是认出我了?”
林子珺倒不似女子的忸怩,她直接问道。
李桃之眨眨眼,很快点头。
她未开口,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自然是不喜将军府的,当初大夫人那般无情,要将她处以鞭刑,一百下,那可是要命的。
可看着面前,这个英气的姐姐,她又怨不起她来。
林子珺看她一眼,问,“桃之,你在宫中不开心吗?十年前你初次进府,我正随父出征,未曾与你相见,后来才听说你被姑母接进宫了......”
姑母。
她唤太后姑母。
是啊,原本太后就是她们的姑母,可她却唤太后母后,还只是有名无实。
可其实,或许大家都清楚,她虽挂了公主的名号,但实则,只是太后的一枚棋子。
林子珺见李桃之一副紧张、不安的模样,也不再多言。
两人虽同是将军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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