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车在森严宫门前停下,车帘掀起。
楚昭月素面朝天,仅以一根木簪绾发。
她步履从容,一身粗衣非但不显卑,反衬她寒梅淋雪,在这满目金玉锦绣中,竟如明珠蒙尘却难掩光华。
几日前,听云寺。
传旨太监嗓音尖利,毁掉古刹宁静:“献策者‘央玉’,陛下有旨,宣其即刻入宫觐见!”
楚昭月跪接圣旨,低垂眼睫。
终于,十载的筹谋,她等的便是此刻。
她起身时,目光与霍云飞短暂交汇,隔着袅袅香火与肃穆僧众,两人几不可察地颔首。
霍云飞斜倚在不远处的廊柱下,抱臂旁观,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
像是等待好戏开锣的戏客。
“仔细着点,踏这宫内金砖,别绊倒了自己,也别污了这宫内。”
引路的太监总管腆着肚子,豆眼斜睨。
周围几个阿谀谄媚的小太监听见,引来一阵尖锐而不加掩饰的嗤笑。
楚昭月仿若未闻,却在余光中记下那谄媚面容。
新帝陈玄在建新宫时,严令必和前朝宫廷建筑别无二致,仿佛如此便能彻底脚踩前朝,日日欣赏自己的杰作。
所以,当楚昭月再次站在这几乎复刻的宫门面前,难免有一丝恍惚。
那些宫闱秘事不会因宫阙重建而回溯,只会在刻意模仿中,被新主人一点点覆盖、遗忘。
风掠过宫墙,吹动她单薄的僧衣和几缕散落的发丝,带着微凉的触感,竟像极了那些逝去亲人无声的拥抱。
她还是走到这里,走到这一步。
那太监总管见她沉默,以为怯懦,正要再刺一句,却见楚昭月忽然抬眸,目光平静地看向他,双手合十,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周围人耳中:
“阿弥陀佛,贫尼心中唯有为陛下献策解忧之念。总管大人心系宫室洁净,其志可嘉。只是……”她微微一顿,唇角似有若无地牵起一丝悲悯,“执念于外相,恐障了内里,望大人慎之。”
那太监总管顿时气得脸皮发青,嘴唇哆嗦,却半个字也驳不出来!
他只能狠狠瞪了那几个偷笑的小太监一眼,憋着一肚子邪火,一点点领着楚昭月走向议政殿偏殿。
“这里面就是了。”太监总管在偏殿门口停下,勉强欠了欠身,语气怨毒。
楚昭月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当作谢过,姿态无可挑剔。
沉重的殿门被内侍缓缓推开,浓重沉郁的龙涎香气,以及一种无形的至高权力威压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殿内百烛幽幽,光线昏暗,气氛沉凝肃重。
两侧,文武百官依品阶列坐,活像误入了神家殿。
他们目光各异,他们窃声私语。
只见武将勋贵席间,一袭朱红便服的霍云飞正斜倚在案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酒盏,仰头饮尽。他并未看向楚昭月,只是懒洋洋的抬眼,扫过那几个议论最大声的文官席位。
那目光无实质威胁,却带着在尸山血海中拼出的煞气。无人不知这霍云飞,十六岁时便率六百轻骑于十万敌军之中斩落敌酋首级!
被他扫到的官员,皆面色微白的低下头抿茶。
楚昭月被百官视线尾随至御阶之下,其间从未斜瞥他人。
毕竟这些官员的面孔,她早就在青灯古佛旁刻进脑海。
而最清晰的,莫过于此时高踞于龙椅之上的新帝陈玄,昏暗的灯光模糊了他的面容,但她闭着眼都能精准描摹出每个五官的轮廓。
她抬眼,正对着的这张脸,无数次出现在她惊醒的噩梦中。
她早已在心底、在那些梦里将他千刀万剐!
“你便是听云寺献策之人?抬起头来,报上名来!”陈玄沉郁的嗓音自头顶下压。
她依礼深深一揖,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大殿:“贫尼法号央玉,今日斗胆,献拙策于陛下阶前……”
她话音未落,文官席中便缓缓站起一人。
楚昭月瞬间认出,正是兵部侍郎王成山,久闻其打压异己之手段。
他俯身秉言,姿态卑恳:“陛下!其所献之策,臣已览阅。散谣、投毒、驱民为盗,称阴诡毒计都难掩其罪恶,绝非正人君子所为!与我朝仁德之心相向行之,恐惹百姓嘴舌!臣以兵部侍郎之位担保,望陛下严查其居心叵测......”
声还未歇,霍云飞眉头一拧,搁下茶盏便要起身驳斥。
既为楚昭月受辱,更为这只坐朝堂、不识人间的官员竟敢玷污救国于水深火热的策略。
然而,就在他身体微动的刹那,楚昭月仿佛身后生了眼睛。
她依旧面向龙椅,但拢在僧袍中的右手却极其轻微的向下一压。
霍云飞知,这动作只有他的角度才能捕捉到
他动作僵住,他自然明白这为何意。
时机未到,她自有打算。
他生生压下胸中怒火,重新靠回椅背。
面对这话言下的指责和殿内汹汹敌意,楚昭月神色未变,她平静地扫过殿内一张张或激愤、或嘲弄的脸,最后落回龙椅上的陈玄。
她原是不想将事情弄得复杂,可也料到朝堂上必定有人不肯善罢甘休。
待那蝇蚊嗡鸣稍歇时,她才开口道:
“阿弥陀佛,该侍郎口口声声以‘仁德’立身,斥贫尼之‘阴诡’。贫尼斗胆,敢问诸位大人……”她声音陡冷,字字清晰,“可知何为真正的‘阴诡’?”
她向前微踏一步,凛冽气势隐隐散发:“真正的‘阴诡’是坐拥高堂,享锦衣玉食,却对边关将士浴血苦战,百姓流离的惨状视而不见。”
“是满口‘仁德’,空谈仁义道德,却拿不出半点退敌保民的良策!任由我朝疆土遭敌寇铁蹄践踏,任由我朝子民在饥寒交迫中哀哀死去!”
她倏地转向王成山,话语恳切:“大人当驳斥贫尼之策,贫尼敢问,兵部年年耗费国库多少粮饷?胜绩几何?败绩几何?又有多少将兵曝尸野外?”
多少粮饷钻进王成山之流的口袋,这些年的屡战屡败,节节败退,多少兵士死亡后被草草掩埋,众人皆心知肚明。但他面上仍无波澜,张口欲辩。
楚昭月却不给他机会,带着一种悲愤的力量:“贫尼‘散谣’之论,散播谣言以离间敌国君臣将帅,使其内耗自乱,可不费一兵一卒,使我朝不战而胜。”
“贫尼‘投毒’之策,敢问侍郎您,敌军屠我城池,戮我朝子民,可曾与我等讲仁义?投毒其水源,使其无力再犯,是为了让我朝更多将士不必战死沙场,我朝更多百姓不必家破人亡,此等救国救民之计,竟成您口中的毒计?”
“至于‘驱民为盗’?”楚昭月浅笑一声,“侍郎您久在京畿,可知边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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