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阳台上,时音音靠坐在躺椅上,透过寂静夜色看向遥遥的弯月,门口有敲门声,她好像也没听见,整个人看着有些萎靡。
她低烧不退,加上脑子里太多的事,隐隐的头疼始终缠绵不愈。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音音突然缓慢出声,“站了那么久,不累吗?”
姑娘始终没回头,贺时桉看不见她的神情,但听声音也还算平静,他往窗外看了眼后走到她的身边,“知道我会累,还罚我在后面站那么久?”
时音音扯了下唇角,没回头,“我也累。”
贺时桉低眸看她,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上,有些烫,他不由得轻蹙眉头,弯腰将手里的毛毯展开给她搭在了身上,而后双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自上而下的看着她的眼睛,嗓音轻而缓,“音音,如果是身体累就在家休息,如果是心累了想休息,只要你愿意,我都在。”
时音音收回视线抬眸,目光与他对上,眼里闪烁着淡淡的光,语速也如他那般的轻而缓:“可是贺时桉,我怕你啊。”
夜晚风急,窗外树叶簌簌而下,秋日萧条,姑娘眼里的光,也如这满眼的萧瑟,正在一点一点的熄灭。
这不是贺时桉想看到的,他眉心微低,嗓音忽然有些紧,“怕我什么?”
“不知道。”
时音音看着他,眼里藏着想知道却又不敢面对的小心翼翼,“大概是你了解我的一切,而我对你却一无所知吧。”
贺时桉眉心一跳,“那音音想了解我些什么呢?”
男人的脸离得近,昏黄的顶灯落在男人的身上,在她的脸上落下一片阴影,透过他鼻梁上的金丝镜框,她甚至能看清他根根分明又不过分浓密的睫毛。
这一刻,时音音是不清醒的,她抬手摘了男人的眼镜,指尖落在那原本应该有颗泪痣的右眼尾处,声音像是游离在天际,“阿野,我的嫁妆,你都备齐了吗?”
那一刻,贺时桉的表情差点就没绷住,他低眸压下了眼里的雾气,好一会才抬眸看她,“音音……”
后面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因为过去的六年,他无从说起。
季星野死了,现在,他只能是贺时桉。
可他不能再让她困在过去了,他必须给到她一个合理的理由。
一个能让她安心的理由。
哪怕是梦也好,哪怕这个梦迟早都会醒,但能晚一天也是好的。
“音音,”
贺时桉保持着弯腰看她的姿势,抬手握住那只覆在他脸上的她的手,嗓音低柔,“你想听听我和你祖母之间的故事吗?”
时音音眼睫动了动,眼里闪着疑惑的光,“你跟我祖母?”
“你们以前就认识吗?”
“不止认识。”贺时桉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手背,嗓音似是安抚孩子般的温柔,“我和你祖母的关系比你想象还要深。”
这倒是时音音从未想过的,“为什么?”
“晚上风凉,”
贺时桉紧紧她的手,“回房把药喝了,我慢慢跟你说。”
许是被未知吸引,又或许是被男人的温柔安抚,时音音听话地点了点头,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抽动,低嗔:“你不松手,我怎么回房吃药?”
“音音,我有条件。”
“什么?”
贺时桉松开她的手,而后弯腰将她抱进怀里,一字一句,“相信我。”
男人的声音明明近在耳边,却似来自遥远的梦境。
故事有些长,时间也有些久远,亦是时音音从来不曾听闻的过去,那些关于时家的,关于他的过去,在贺时桉叙述下,一幕幕地展开在了她的眼前。
大约二十年前,时家遭遇了一场近乎灭顶的金融危机,各大银行和金融机构皆视时家人为瘟神,避而不见,包括当时与时家关系最好的莫家。
就在时家走投无路准备拍卖时氏资产自救时,莫家的掌权人也就是今天的莫如勋,派出了律师团队给了时家一份看似诱人的合同。
莫家愿意出高于当时市场价的两倍,收购时家远洋渔业经营控制权。
那时候,时家的远洋渔业经营权几乎是所有商人眼里的肥肉,但能一口吞下的除了南湖的莫家,再也找不到第二人了。
时氏当时的掌权人时凌源,也就是时音音的爷爷,为了保住时家,只能忍痛将时家未来最有价值的远洋渔业控制权出让给了莫家。
如此,风雨飘摇的时家得以短暂的喘息。
可时家真正腥风血雨才刚刚开始,莫家独吞了时家的肥肉,必然惹人眼红,很多见不得光的肮脏交易逐渐浮出水面。
时家的金融危机是莫家所为的言论,一度喧嚣尘上,时家震惊之余,重金聘请了律师团队开始了漫长的取证指路。
最终证据确凿,却也只是让莫家的一位股东入了狱,于莫家而言毫发无损,可于时家却是再也弥补不了的伤害。
法律之外是人情,可到嘴的肥肉莫家是不可能吐出来的,因为莫家也付出了对等的筹码,时家也只能吃哑巴亏。
时凌源也一病不起,很快郁郁而终。
自此,时家与莫家貌合神离,商场之内也亦再无交集,曾经两大家族互通利益的辉煌再也没有出现过。
豪门世家里也默认了,莫家和时家早已交恶。
并非她迟钝。
而是时家与莫家的这些过往,从未有人在她面前提过,哪怕是闲言碎语都没听说过。
据贺时桉所说,两家再次熟路起来是在六年前。
那晚傅舒韵在去往机场的路上发生了车祸,是一起恶性的多车连环相撞事故。
那晚的她是幸运的,只是受了轻微的伤。
可傅舒韵前面的车主却没那么幸运了,因为车速过快翻了车,现场惨烈,车主是个年轻的男孩,也就是如今的贺时桉。
那场车祸让贺时桉坐了近三年的轮椅,白老也断断续续地陪伴了他三年。
贺时桉说,他车祸失去意识前,最后记住的脸就是傅舒韵的脸,因为她当时跟他说过一句话:“孩子,别哭,我会帮你的。”
就是这句话,让他和傅舒韵结下了极深的牵绊。
他们彼此利用又彼此提防,但剑指的目标却是一致的——莫家。
……
“音音,”贺时桉轻抚了着怀里姑娘的发梢,“你祖母想要的,除了被莫家设计走的那份本属于时家的一切,还有郁郁而终的,你爷爷的命。”
怀里的脑袋动了动,脸埋进了他的胸口,慢慢的,胸口处传来了温温的濡湿感,姑娘身体有些微的抖,低低的抽泣声,断断续续的响起。
好一会,姑娘才鼻音严重地开了口,“那你呢?你要的是什么?”
“我?”贺时桉低头将下巴轻搁在她的头顶,安抚地轻拍着她的背,“自然是要莫家的江山,和时家承诺过我的美人。”
时音音眼睫动了动,缓缓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眼睛因为哭过有些红,像是觉得不可思议,声音明显的大了几分,“你什么意思?”
贺时桉将她的脑袋按回怀里,“意思就是,你也是你祖母承诺给我的筹码。”
“五年前,你祖母给了我一本小册子,里面详细地记载了时家小姐的生平、喜好,说是时家小姐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如果我能取代莫如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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