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夏煜全不记得。也或许是不想记得。
但她只看了这个姓江的青年一眼,立时觉得故人恍在面前。诗书浸染又不信诗书、傲骨嶙嶙又屈伸得宜。
夏煜初次见到她是在丈夫府上。那人穿着黑色的立领褂子,背对她站在地牢中央,正专心研究顶上一扇铁条窗户,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没什么别的反应。?
“那儿出不去,出去了也是通到牠后院里。”夏煜忍不住出声提醒。
“哦?那你说从哪里出去?”那人这才转过身,拿一双雪亮的眼睛瞅她。
夏煜这才看清她腕上铐了副粗重锁链,铁制圆环生着锈,麦色皮肤被磨得发红。她低头看看自己白皙洁润的双手,两副镯子一金一玉,金的华光流转,玉的剔透玲珑。
夏煜刚戴上它们时觉得胳膊一坠,日子久了好像习惯一些。如今那点不适重新攀上她的肢体,让她恍惚自觉环佩叮当是锁链作响,金钏压腕是铁具发沉。
“你安生等着,别搞出什么大动静。”
她揣着新衣、钥匙和一颗砰砰直跳的心脏,无声无息地在月色下行走。
随心所欲的感觉真好。夏煜决意要把这感觉延续下去。谁招惹我,我就砍掉谁的头,她握着钥匙这样想,好像握着一把刀。于是监牢崩塌,锁链掉落,囚鸟展翅飞向苍穹。
那人换下衣服,来回活动手腕脚腕,然后踢踢地上的腐尸:“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夏煜想起丈夫最关心的事,就觉得整个充满男人的集团都儿戏般可笑,“牠就是开始寻思去哪里找个新的姨太太,都不会想起牢里关过一个闹事的学生。”
那人闻言停住脚步,回头看她:“你跟我走吗?”
“不了,我在这里还有事没做完。”
于是她留下来帮助夏煜,在寒长的冬夜里,和她一起盼着雪霁天明。她们还是处成了朋友,她讲她的抱负和理想,聊她的过去和未来。
夏煜越听,越清晰地预感,她们将在春天分离。
终于牠死了,死于纵欲、暴食抑或追求刺激,哪一条都情理之中却又不甚体面,于是人人讳莫如深。
“你有了钱,又有了武装力量,想做一番大事业也使得!”她的喜悦竟比春日的草木更盛,“有没有想过下一步要做什么?”
“我要当土匪,那样最自由。”夏煜对准她眼中的火焰,精确地泼了一盆冰雹。
这样看来,你和她还是有些分别。一个愤然离去,另一个曲意逢迎。
她为着什么甘愿为我驱使?你为着什么从我身边离开?
夏煜想不通。人只有一条命可活,哪来的空余担上别人的命?她的心里只装下一个自己便满满当当,再塞不下旁的事物,难不成那些人的眼睛格外大而灵魂格外小,容得起这满地苍生?
纵有满仓米粮,若是散给天下,一人分到沙子大的一点儿,这与独享又有什么分别?
这样说来,夏煜心里这一仓粮食不仅喂饱了自己,甚至分出一点给几个亲近的人去,竟是比那些过河的泥菩萨还要好上许多。
想不通便不想。夏煜不爱给自己找麻烦。近来饿得愈发频繁,她去伙房取过两屉包子,配碗紫菜蛋汤当作夜宵。
江铎正拿着账本从仓库出来,听见夏煜的声音便停步立在阴影里,静默片刻,像是确定了什么一般扬起眉毛。
谢杉和周瑾并肩走过一条路灯损坏的街道,正想着说点什么活跃气氛,却听对方率先开口:“你觉不觉得最近的局势好了不少?明明我们没有多做什么。”
“何以见得?”谢杉正有同感,微笑着打开手电朝向前方。
“第一,抢劫案突然少了很多,货物也就流通起来,我昨天下班出去买东西,一连看到三个卖白面的。”周瑾举起两根指头,“第二,南区那边流窜的一伙人已经一个月没有任何踪迹了。”
“这不是好事么,”谢杉转头看她,“你担心那伙人是被吞并了?”
“不只。最大的那伙山匪就靠抢劫过日子,有一天突然停手,我可不信她们是大彻大悟,誓要洗心革面、做回好人。”
“洗心革面不会,但也许大彻大悟是真的呢?”谢杉忽然放慢脚步,后半句话答得有些心不在焉,“突然变聪明了,知道烧杀抢掠不长久,改用细水长流的方式咯。”
周瑾几乎立刻从语气察觉到谢杉的异常,“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治安确实好了不少啊,”谢杉幽幽道,“大街上躺着睡觉都没人担心。”
手电筒微闪的光束来回扫动,定格在一坨肥白的肉山上。
一具不着寸缕的男尸,身下血液渗入泥土,已经变成不甚起眼的黑红。
周瑾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趴伏的男尸头处准备蹲下,又起身犹豫道:“……我在这里看着,你回局里叫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