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音扭。
她不想走。
她还没看够萧执安跪。
她想拿太祖金枪,亲自去戳一戳沈从云,也戳点血出来。
最好,最好趁热打铁,把平阳公主也按地上打屁股,然后一枪捅穿她喉咙。
说干就干,她抢太祖金枪。
林震烈欣然松手,林怀音龇牙咧嘴——夭寿了,该不会是纯金打造的吧?扛不动!
小小的林怀音,抱着比她还长的金枪,承受不住太祖高皇帝的神圣托付,龇牙五官乱飞,拼命保持平衡。
左摇右晃的小身影,好像随时要掉下马,萧执安看呆,忍俊不禁笑出声。
离开的路只有一条,文武百官纷纷跪退,让出中路。
林震烈昂然打马,巍峨身形岿然不动,一手揽着林怀音,一手拉缰绳,马蹄哒哒,不疾不徐。
跪地的百官、官眷、仆从……
在场上千颗脑袋,犹如冷夜里仰望月亮的蟾蜍,不由自主举目——林三小姐,是从白莲教逆贼手中,救他们性命的恩人。
是恩人。
谢恩人救命之恩。
贺恩人脱离苦海。
热切眸光投来,脉脉温情围绕,林怀音浑身战栗,没来由想到去年——
去年沈从云从白莲教贼窝“救”她回来,亦是这般骑马带她招摇过市。
同样的万人围观,同样天罗地网的视线,去年是冷冰冰审视,人们眼中流露同情或者鄙夷,每个人似乎都在说——看啊,她陷贼十五日,清白名声尽毁,人生彻底完蛋。
冰冷目光夹道,万人空巷,人们放下手头事,热心前来宣判林怀音社会性死亡,为她送葬,替她盖棺。
而今,在父亲的马背上,林怀音能感觉到温暖环绕,景况截然不同。
但她顾不上,金枪要压死她了,稍微分心就要栽倒掉下马,她后槽牙都要咬碎,脸红脖子粗,恨恨斗金枪的滑稽小模样,引得在场众人嘴角上翘。
林三小姐真是天真烂漫,好像年岁也不大,虽然林家女不外嫁,但能入赘也是三生有幸。
朝臣和官眷们心思活泛起来,青年才俊自己就跃跃欲试,家里有儿子的,开始盘算家底,怎么才能拼过旁人,让自家儿子入林震烈和林三小姐的眼。
拼真本事的时候到了……
众人默默恭送林家父女,心照不宣点燃战火,势要比拼谁家儿子能九天揽月,入赘林家。
跪在人群中的林拭锋,原本得意洋洋,骄傲得尾巴朝天甩,突然间身边热浪翻腾,朝臣们鬼鬼祟祟往他靠,眼睛咕噜噜贼亮,热情汹涌澎湃。
搞什么鬼?林拭锋默默伸手向腰,摸匕首。
萧执安察觉到一股躁动,仿若丹凤门前明枪暗箭嗖嗖乱斗,放眼看去,苏景归的父亲苏迈头昂得最高。
苏迈官职太低,距离太远,萧执安看不清他表情,但是那明显昂扬的姿态令人不悦。
“传闻苏家那小公子甚是痴情,至今没收退婚书……”萧执安侧目杜预,想起他说苏景归痴心妄想,苏家和林家的婚事尚未断绝,现在音音休夫,重活自由身,苏家莫非又起了什么妄念???
胆敢觊觎音音,不知死活。
萧执安隔空投送一个冷眼,苏迈莫名脖子发寒,鸡皮疙瘩嘭嘭暴起,感觉到一股杀气。
苏迈默默将脖子缩回衣领。
萧执安满意地欣赏他溃败。
皇兄在护食。平阳公主没有错过萧执安的表情,精准破译他心思,旋即起身站定,环视四周。
不远处,首辅官袍伏地,沈从云破破烂烂一身血,身上血淋淋一封休书,昏迷不醒、无人问津,除了禁军目光恶狠狠剐杀,像提破布袋一样提下诏狱,就连沈在渊都戚戚哀哀,追视林怀音父女。
万丈高楼,轰然倒塌。
万般辛苦爬上的首辅之位,一息崩毁。
真狠,真强,真霸道,真不愧是她的兄长。
平阳公主凝视萧执安,默默复盘:她最得意就是设计林怀音
婚事,有圣旨赐婚,林怀音根本逃不出沈从云的手掌心,林家想救女,不死也要脱层皮,就算是萧执安也奈何不得,故而当萧执安说要处置沈从云,她只是笑笑,觉得萧执安痴人说梦。
然而此刻,平阳公主不得不认输——林家底蕴超出预期,萧执安不自己下场,也没有能力下场,他请林震烈出手,苦主为女复仇,一杆金枪直接将沈从云打入地狱,至此,沈从云身败名裂,罪名坐实,公主、贵妃、父皇,谁都推不翻、也不能动太祖金枪挑翻的罪人。
沈从云丧失一切,永无翻身之日。
平阳公主怅然吁气,这枚棋已经彻底废掉。
不过,死棋也有死棋的用法。
待到萧执安与林怀音的私情暴露,林家联手东宫暴凌首辅,究竟是为公义还是私情、是尊奉太祖法统,还是玷污太祖金枪,届时自有人辩经。
平阳公主不气馁,萧执安出招,她接着便是,此刻她也读懂萧执安为何公然抓捕林怀音,将她射杀赵昌吉一事闹得人尽皆知——萧执安就等这一刻,让朝臣们自己琢磨出林怀音表面杀人,实为斗白莲教逆贼,间接削弱白莲教势力,在鹤鸣山大战中保群臣性命。
事先宣扬杀人罪过,事后让朝臣感恩戴德,欲扬先抑,完美压下一桩谋刺三品大员的重罪。
想通一切,平阳公主都忍不住要为萧执安喝彩——为了心爱的女人,还真是算无遗策,用心良苦。
只不过,群臣感恩,赵昌吉的独子——赵砚修,他还在家中守孝,此人容不容得下杀父仇人呢?
平阳公主目送林怀音父女彻底消失,笑吟吟,等着看好戏。
——
林宅。
两个烫金大字,缓缓映入眼帘。
“三小姐!”
门房欢天喜地迎出来!
亲切熟悉的声音入耳,林怀音瞬间湿了眼眶。
紧随其后,林家府兵一涌而出,“三小姐三小姐”唤个不停,齐齐乱了章法,七喊八说要去通传。
马蹄停下。
金枪早被林震烈接手。
林怀音倚靠林震烈胸膛,没够。
前世,她有家不能回。
今生,她带着一身罪孽,有家不能回。
前世今生,她离家整整四年,四年没见过父亲,四年没有回家,四年不曾在父亲的怀里,听他结实有力的心跳。
此番回京,林怀音苦中作乐,蓄了满身力气,准备去沈府继续干仗,哪怕头破血流,她也决定要去沈家。
即便大哥哥林淬岳跟她说必须回家,她也没想过能回。
她还能回家?一切都未了解,圣旨悬在头顶,她居然轻轻松松,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光是站在那里不动,父亲就骑马过来,暴揍沈从云,帮她休夫,带她回家。
这真的不是做梦?
“林宅”匾额之下,林怀音盘腿转回来,想确认她倚靠一路的坚实胸膛究竟是不是父亲大人——一只粗糙大手就捏到她脸上,还分外用力地揉搓,似乎是故意要弄疼她,好确认什么。
老茧刮肉,生疼。
是父亲的手,常年练兵,皲裂、厚茧层层叠叠,像小时候一样,喜欢捏她脸颊肉,捏完就提起来抱怀里转圈圈。
是父亲,不是梦。
回家了,真实不虚。
“好痛。”林怀音胸口泄出一股气,鼻子发酸,眼眶通红,捧着父亲的手,扑簌扑簌泪花翻涌。
朦朦胧胧视线里,林震烈眉间的沟壑平了又起,林怀音滚烫的眼泪,让他确定真的带女儿回家。
收到萧执安来信,知晓女儿遭奸人所害,他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寝其皮,拼着林家二百年不露锋芒的祖训不要,他也要宰了沈从云!
今日留下畜生一命,乃是萧执安信中明言要求——留着沈氏性命有用,万望饶其苟活一阵。
沈从云一条狗命还有什么用途,林震烈不知,但萧执安搭台请去救女儿,全程配合支持,林震烈感念于心,虽有不满,虽觉不够完满,还是勉强配合。
余事不论,最重要是女儿回来了。林震烈眼眶湿润,嘴唇抿成一条白线,胸口是压不住的起伏。
萧执安信中字字血泪,他从未想过这一年不闻不问,女儿在沈家过得那么苦,遭了那么多罪,他不敢看林怀音,多看一眼,都是剜心之痛。
“回家了,老三。”林震烈嗓音低沉,佯作轻松,举起林怀音,放她落地。
“你娘还等着呢,快去。”摆摆手,林震烈让她进门。
“父亲你怎么不下马,”林怀音不走,抹一把泪,问:“父亲要去哪里?”
“入宫请罪。”林震烈干脆利落,打马转身离去。
“小姐!”蟹鳌跑得最快,一溜烟赶来,扛起林怀音往门里进。
没几步工夫,林母、林淬岳夫妻、俩小侄儿、四妹林眠风,纷纷迎出来,抱作一团。
丹凤门前发生的事,林宅尚无一人知晓。
林怀音在沈府这一年的苦日子,林淬岳只字未提,鱼丽蟹鳌亦守口如瓶。
故而亲人相见,思念甚笃。
林母落泪埋怨林怀音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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