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馆。
作为接待番邦贵使的皇家馆驿,四方馆内布置,融合了大晋的精致与异域的奢华。
此刻,馆内最华贵的一间上房内,烛火通明。
玉珠公主满脸烦躁。
她刚沐浴完毕,一名婢女正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玉足。
不知是水温不合心意,还是心头邪火无处发泄,她忽然猛地一蹬腿——
“哐当!”
盛着香汤的鎏金铜盆被一脚踢翻,温热的洗澡水泼洒了一地。
婢女吓得浑身一颤,伏地不敢动弹。
“滚出去!”玉珠公主语气很冲,“去,把那个姜珩给本公主叫进来!立刻!”
婢女战战兢兢地应了声“是”,刚要躬身退出去,却又被叫住。
“慢着。”
玉珠公主赤足走到镶嵌着宝石的妆奁盒前,打开其中一个隐秘的小抽屉,取出一只小巧的碧玉盒子,扔给婢女。
“把香饼放到熏笼里点上。”
婢女依言取出,放入房内角落的错金螭兽熏炉中。
很快,一缕带着奇异甜味的香气,悄然在温暖的室内弥散开来。
“管好你的舌头。今晚这屋里点的什么香,做了什么事……若有一丝一毫传到我王兄耳朵里,”
玉珠公主语气轻柔,却让人不寒而栗,“我就割了你的舌头,把你扔到兽栏里去喂狼。”
那婢女脸色惨白,连连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滚出去叫他。”
婢女如蒙大赦,慌忙退了出去。
她快步穿过铺着地毯的回廊,果然看见不远处,姜珩独自一人站在廊柱的阴影下。
他正仰头望着中天那轮清冷皎洁的满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大人,”婢女压低声音,看向姜珩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怜悯,“公主……请您进去回话。”
姜珩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公主香闺,单独召见……
他并非无知少年,自然明白其中可能蕴含的意味。
一股强烈的抗拒与耻辱感瞬间涌上心头——
他姜珩好歹也是官宦子弟,饱读诗书,何曾想过要像伶人佞幸一般,深夜应召走进一个番邦公主的寝室?
然而父亲已被陛下褫夺了尚书官职,祖母每日都要跪着背诵《女则》受罚,姜家声势一落千丈。
整个姜府,如今竟要看那姜云昭的脸色!
心儿虽侥幸怀有龙种入主东宫,却只是个最低等的奉仪,可谓前途未卜,自身难保。
他作为姜家嫡子,振兴门楣的重担沉甸甸地压在肩上,却苦无门路……
若能得这位玉珠公主青眼,或许就能借此攀上朱玉国这条线,为自己、也为姜家,寻得一条新的出路!
寻一个摆脱眼下困境、甚至更进一步的踏板!
姜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道:“有劳带路。”
跟着婢女踏入那间奢华得过分的房间,一股微甜馥郁的暖香立刻包裹了他。
抬眼望去,只见玉珠公主仅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绯色纱衣,曼妙身姿在纱下若隐若现。
她的脸上仿佛蒙着一层氤氲,那双原本就妩媚的大眼睛,波光潋滟,直勾勾地望过来。
“过来。”
姜珩喉结滚动了一下,脚步有些发沉,却还是一步一步,朝着那片散发着甜香与危险气息的暖光中心走去。
身为男子,他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混杂着不甘、**、野心,以及一丝原始的悸动。
……
窗外,隐约可见室内两个逐渐重叠交融的人影,模糊地投射在窗纱之上。
院门外的阴影深处,三皇子赫连曜不知已站立了多久。
先前麟德殿上那副玩世不恭、风流外露的模样早已收敛得干干净净,仿佛只是随手脱去的一层伪装。
此刻的他,负手而立,身姿挺拔,俊美的面容凝着一股沉淀下来的冷静与锐利,如同暗夜中蓄势待发的猎豹。
一旁的心腹侍卫低声道:“殿下,可要属下进去,将那姜姓小吏提出来,让他跪见殿下,知晓分寸?”
“不必。”赫连曜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透着一丝漠然:“玉珠荒淫惯了。
在长安这段时日,若能有个‘玩意儿’让她打发时间,少去外面惹是生非,倒也替我们省了不少麻烦。”
侍卫犹豫了一下,又道:“寒公子那边……约定的联络时辰已然过了。属下担心……”
提到“寒公子”,赫连曜脸上冷硬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瞬。
他脸上甚至流露出一丝淡却真实的笑意:“不必多虑,我等他的消息便是。”
他略略抬头,望向皇城方向那一片沉寂的殿宇轮廓,缓缓道:“阿寒是我平生仅见,天下第一等的聪明人。
他既然有了全盘筹算,我们只需依计行事,静候佳音。我相信他的判断与安排。”
赫连曜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的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
翌日天色不佳,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皇城,空气闷窒,仿佛酝酿着一场迟来的秋雨。
云昭一早醒来,梳洗方毕,便收到了长公主府遣人快马送来的烫金请帖,邀她过府一叙。
乘坐马车前往公主府的途中,即便隔着车厢,也能听到街边巷尾传来的阵阵议论,如同煮沸的水,嘈嘈切切。
“听说了吗?那害人的桃花符,真凶抓到了!”
“哎呦谁能想到哇!凶手竟是宋相家那位号称‘京城第一贵女’的宋大小姐!”
“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平日里高高在上,跟不食烟火的仙女似的,背地里竟摆弄这等阴毒玩意儿!听说害**好些姑娘呢……”
“是京兆府和新立的玄察司联手办的案,告示都贴出来了!听说,宋小姐昨夜在宫里就没啦!据说是事情败露,羞愤自尽!”
云昭倚着车窗,静静听着外间沸腾的舆情。
朝廷和京兆府出于稳定和皇家颜面考虑,自然不会刻意将此事大肆渲染发酵。
能在一夜之间,就让这桩涉及闺阁、宫廷的秘案细节,飞速传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除了那位恨意滔天的安王妃薛静姝,还有谁能有这般能量和决心?
以安王妃睚眦必报、跋扈护短的性子,宋白玉一死,恐怕远非终点。
针对树大根深的宋家,她定然还有更狠辣的后招。
至于昨夜宫中其他的事,今上**,太子**,与宋白玉勾缠不清等等纷扰,则被严严实实地封锁在宫墙之内。
事关国本与皇家绝对尊严,任何知晓内情之人,哪怕借他十个胆子,也绝不敢泄露半分。
然而,太子在凝辉堂的荒唐行径,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瞒得过京城百姓,瞒不过昨夜在场的满京勋贵。
太子的荒淫与失德,已然成为这些高门大户心中心照不宣的共识。
云昭眸色沉静。
她很清楚,仅凭“荒淫失德”这四个字,或许能让皇帝对太子心生厌弃、越发不满,但要想真正撼动储位,甚至让皇帝下定决心行废立之事,却还远远不够。
古往今来,荒唐的储君并非没有,但只要不曾真正威胁到皇权,动摇国本,皇帝往往只会训斥、禁足,而难下狠手。
欲扳倒太子,必须让陛下真切地感受到,这个儿子不仅仅是无能荒唐,更怀有觊觎皇权、不臣于父的野心与行动!
这才是能刺穿帝王心防的致命一击!
马车平稳地停在公主府气派的朱门外,早已等候在门口的驸马卫临亲自迎了出来。
比起前几次见面时的憔悴郁色,卫临今日神色明显舒缓了许多,眉宇间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想来近日与长公主的关系缓和不少。
花厅。
长公主屏退了所有侍从,只留云昭一人。
她今日未着华服,只一身家常的深青色常服,发髻简单绾起,脸上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连眼下的淡淡青影都透着一股忧思。
“昭儿,”长公主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有些低,“义母今日急急唤你来,是有要紧事需与你分说。”
云昭见她神色不同以往,不由正襟危坐:“云昭洗耳恭听。”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母后如今在玄都观清修,陛下有意重启中断十年的‘文昌大典’。
你或许不知,文昌大典,祭祀文运,历来需帝后一同主持,或至少由太后代行皇后之职,以示朝廷对文教之重视。如今,太后不在宫中……
云昭心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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