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怎么嘴里一句实话也没有！”
吴警官火爆的声音从审讯间的门口传了进来，把陷入沉思的姜萤吓了一跳。
可能因为她和少年都不是真正的嫌犯，警察们并没有把门关起来，而不关门的审讯间，显然隔音不太好。
“我说了什么也没看见，就是没看见！”
少年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显然也犟得很。
姜萤暗暗吐出一口气，再抬头时眼神已经变得不再迟疑，“小杨警官，别的我也不知道了。”
既然牵扯到超自然力量，那最好不要把警官们牵连进去，肉体凡胎太容易有危险。
她相信孟延祈可以解决那个刀疤男。
“可你不是说他要杀你吗？为什么杀你？”小杨警官追问。
“我也不知道。”姜萤摇摇头。
“这……”小杨警官很是失望，不死心地问道：“你能再回忆一下吗？”
“我确实不知道了。”姜萤眨眨眼，状似无辜。
看着姜萤的表情，小杨警官也知道再问不出什么，只好退而求其次道，“那你能描述下他的体貌特征吗？我们做个模拟画像，和人脸数据库做个对比。”
他补充道，“只见过眼睛也没事，我们先搜集着，说不定就拼凑出来了。”
“没问题。”姜萤点点头。
等姜萤配合着做完了画像模拟，天已经微微亮。她走到警局大厅，看见少年一个人安静地坐着。
少年不配合吴警官的问询，警员们无计可施，只能通知他的家长来接。
就在这时，一阵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响起，门口闯进了一大团花花绿绿。
热闹的花团锦簇开口道：“家帅！”
姜萤定睛一看，却发现是老熟人了——
穿衣一向很是浮夸的蔡姐飞扑到少年面前，脸也花了，头发也乱的很，“家帅，你没受伤吧？妈妈担心死了！”
蔡姐扯着少年左看右看，声音颤抖。
少年却很是冷漠，任由她左右扑腾，半个字都没回答。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少年看见从大厅后面走出来的姜萤时，眼睛腾地一下亮了。他激动地站起来，“姐姐！”
姜萤迎着母子俩的目光，只能尴尬地笑笑，“蔡姐，真巧。”
“小姜？你怎么在这？”
看见请了长假的下属，蔡姐抬手抹了抹哭花的脸，努力地拿出一些睥睨的气势来。只可惜她浓浓的鼻音已经戳破了她的高高在上。
“姐姐，你们认识？”少年发问。
“你妈妈是我的领导。”姜萤表面上平静，心里却有些抓狂。
蔡姐最爱面子，这母子不和的场面被她撞见，不知道等她回去上班，还要怎么给她穿小鞋。
“家帅，我们回家吧？”蔡姐显然是没把姜萤放在眼里，连一句寒暄的问话都没有，她一心一意扑在儿子身上，面对儿子很是小心翼翼。
“好吗？”蔡姐低声确认道。
但家帅完全不理她，像是这里根本就没她这个人。
姜萤头微低，实在不想掺和进上司的家事里。但这沉默的气氛实在尴尬，她只能搭腔劝道，“家帅，跟你妈妈回去吧，外面不安全。”
“……好吧。”家帅说。
听见家帅同意，蔡姐激动得像是要跳起来。她赶紧拉着家帅往外走，生怕他反悔。
家帅却指了指姜萤道，“蔡琼音，是这个姐姐救的我，你以后对她好一点。”
这似乎是很久以来家帅第一次主动和蔡姐说话，蔡姐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她再面对姜萤时，脸上的审视和防备立刻就褪去了，忙不迭地和姜萤道谢，“原来是这样！小姜，谢谢！谢谢！”
蔡姐甚至第一次主动地抓起姜萤的手握了握，这是姜萤上班一年多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姜萤看着蔡姐的样子，心里暗暗叹气。
她说，“姐，我和家帅说两句话吧，你等等我们。”
“没问题，你们说，你们说。”
蔡姐站在原地不动，直点头，直到儿子皱着眉看向自己，才意识姜萤话里的意思，“我去门口等你们。”
等蔡姐出了门，家帅才问道：“姐姐，你想和我说什么？”
“弟弟，你刚在审讯室里为什么说……”姜萤问道一半，就被家帅打断。
“姐姐，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家帅撇了一眼大厅里的摄像头，显然是有所顾忌。
“姐姐，真的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肯定就死了。”
他只说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怎么盯上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我就是半夜和我妈吵架了不想待在家里而已。”
家帅的话不像是假的，有些话确实也不合适在警察局里说，姜萤掏出手机加了他的联系方式，想了想，又说道“……弟弟，你和你妈妈？”
“她太蠢了，我不想理她。”家帅撇了撇嘴。
姜萤朝着门外望去。
朝阳的微光打在蔡姐身上，把蔡姐眼下乌黑的眼圈照得分明。
她环抱着手臂小小地踱着步，搭在臂上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像只不安的孔雀。
“为什么呢？”姜萤目不转睛地看着蔡姐，问道。
“她就是很蠢啊，又很聒噪，我爸情愿净身出户也不要和她过了，我也不想和她待在一起。”家帅说，“姐姐，你在她手底下干活，一定没少受委屈吧？”
“工作而已，哪谈得上什么委屈不委屈。”姜萤说。
“我就知道。”家帅说，“她……”
或许因为是救命恩人，家帅没有隐瞒，把家里的事全都告诉了姜萤。
蔡姐和老公结婚的时候，她老公还是个一穷二白的愣头青。
她的爸妈对这个女婿很是看不起，尖酸刻薄得很。
或许是想在家里挣回面子，等老公升职了当了领导，蔡姐听着弟弟的劝，把家里的钱拿去投资赔了个精光，又给弟弟张罗买婚房，补贴彩礼。
简单来说，她是个扶弟魔，扶到走火入魔的那种。
所以老公受不了了，儿子也受不了了，都想远离她，而她似乎丝毫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只一天天地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委屈的人。
委屈吗？或许是很委屈的吧。
姜萤望着晨光里的蔡姐，心里对她那团讨厌的火却渐渐在家帅的讲述里泛起不一样的焰色。
她终于明白蔡姐为什么是如此的尖酸，如此地怕被人看不起。
那是一个从小没有被爱过也没有被肯定过的小女孩，在拼命地告诉世界，她是多么值得被爱。
她总要打扮地花枝招展，因为她内心极度渴望被看见。
她总要凌驾于别人之上，因为她下意识地要把弟弟比下去，顺带着也不再容许有别人在这场爱的争夺战里比她靠前。
多可悲。
更可悲的是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像她父母那样绞杀人的旋涡。
她太渴望爱了，却找不到爱的法门。
姜萤忽然不那么讨厌她了。
她只是突然意识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课题，而蔡姐解题实在解得太差劲。
“弟弟，我没有立场评价你家里的事，但你妈妈她很爱你，如果可以的话，每天原谅她一分钟吧。”姜萤说，“一分钟就好。”
家帅忍不住顺着姜萤的目光一起望向门外。
门外蔡姐凌乱的头发在微光里一颤一颤，颤得他眼神也微微抖动。
他低头沉默，踢了踢地面。
几秒钟后，他抬起头，“既然是姐姐说的，那我试试吧。”
还没长大的孩子不懂母亲的固执和肤浅从何而来，无法避免被伤害。但在把彼此的心彻底撕成碎片之前，如果能留出一个小小的口……
或许可以少痛一点。
家帅像是想起了什么，意有所指，“姐姐，虽然今天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但我知道你一定也有很多麻烦事。”
“我的嘴巴很严的，你放心吧。”
姜萤勾了勾嘴角，摸摸家帅的头，“嗯，谢谢你。”
等姜萤和家帅出了门，蔡姐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小姜，把你家地址发给我吧，我开车了，我和家帅送你回去。”
“不用了，蔡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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