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横陈于地,泥浆混着雨水在身下蜿蜒成污浊的溪流。连绵雨丝将血腥气冲得很淡,却冲不散死亡凝固的寒意。
江宅的马车驶入青石巷的尽头,夜幕已深。恍惚间竟有个人影悄无声息地从江宅后门掠过,不明来意,不知所踪。
京兆府衙前,晨曦微露。
一妇人瘫跪在棺木旁,十指死死抠着金丝桦木的棺沿。她仰着涕泪纵横的脸,潸然泪下。喉咙里裹着稠厚的悲怆,口中哀嚎:“儿啊”,字句都糜烂在泪水里,只剩下一声声剜心的呼唤盘旋在京兆府尹上方。
藏青色官服的中年官员缓缓踱步,侧首,眉峰压着阴鸷的威仪。衙役们屏息垂首,连雨滴砸在外头青石板上的声响都显得刺耳。
谁都怕打搅了他,落得个给棺材里那位公子陪葬的下场。
棺中尸身沾满浸润的泥垢,像裹着层丑陋湿淋淋的殓衣。差役从死者紧握的掌中剥出那件物时,沾着湿泥的物件坠地,在黎明中溅起一声清越的脆响。打破了平静。
“哎,你听说了吗?”茶楼角落里,有位青衣书生压低声音,将手中的茶盏微微捏紧,“京兆府尹家的公子昨夜撞了邪祟,横死在城西郊外了。”
邻座的商贾闻言一惊,满脸恐惧,手一抖,险些打翻茶壶:“死了?”
“千真万确!”那书生左右张望,声音又压低了几分,“今早天刚蒙蒙亮,巡夜的更夫就看见,几个家丁抬着具尸首从后门溜进府衙。京兆府尹夫人抚着棺材在哭,口中叫唤着儿,你猜,那白布下躺着的是何人?”
临桌的冷哼一声,将酒碗重重搁在桌上:“什么邪祟!那厮夜夜留宿烟花之地,专挑新来的清倌儿糟蹋。上月逼死的那个江南歌女,尸首还在义庄停着呢!”
茶肆小厮提着壶过来续茶,闻言,稳住手腕,不叫热水溅在红木桌面上,烫伤了客官。“客官慎言,那位公子手上的人命官司,怕是判官笔都记不过来,可就算是去了下面,却也不见得有人敢算这笔账……”
横眉冷对,就算是被好意提醒,音量也不见减,粗犷的厥词叫整个茶肆的人都歇下了筷,“我便是一老匹夫,这样的孽障遭了报应,便是要吃酒吃肉庆之的喜事。”
“嘘。”书生突然脸色煞白。街角处,依稀瞥见几个身着皂衣的衙役正挨个盘查路人,向这处靠近。商贾慌忙摸出几枚铜钱扔在桌上,想着自己就是来京城做桩生意,怎得头日便撞上这等不吉利的秽事,怕沾惹祸事,赶忙起身离开。
养心殿。
雕花窗台间漏进几缕淡金色的晨曦,映奏于折上,也照在绣金龙袍上,金线流转,如蛰伏后栩栩如生的蛟龙。
刑部尚书郁择一袭红色官袍,朱色惊心,立于御前,身姿如松,眉目清明。作礼时袍角漾开血色涟漪,露出里头雪白的中衣袖口,如染新雪,疏离难近。
“朕每思及此,犹觉蹊跷非常。东宫竟于宗亲朝臣众目睽睽之下,亲为沈卿手酿槐花新醅。偏生此络槐花暗藏鸠毒。郁卿之意,莫非东宫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欲行不轨?”显山不露水的圣人之容也难抑寒意。
“自然不会。太子殿下向来端方自持,雅量高致,朝野共鉴。”从容不迫地奏对,语速适缓。
“那郁卿认为是谁有这个胆子,将这盆脏水泼在储君之身?”
“臣已查实,此毒名为半盏灯,非我晋国所长,乃自大辽边境流入。其解药亦生于晋北边陲,恰与辽境毗邻。恕臣无能,追查多日,不得,恳请圣上降罪。”
“郁卿之意,此事恐与辽国有关?莫非那日筵席之上,混入了辽国细作,意图刺杀沈卿?”不知为何,言及至此,眉头渐渐舒展,不自觉地语气中多了几分释然平和,仿佛闲庭信步间,已定乾坤。
“回禀陛下,正是。”
“朕命你彻查此事,务必将这辽国奸细揪出,一应进展,无需时时回禀,事急,可从权。”声音低沉浑厚,如金钟余振,不怒自威,字字清晰,回荡在殿中。
一袭朱红官袍远远离了朝阳道,宽袖垂落如鹤敛翼,步履徐缓,不惊微尘,似丈量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分寸。
他神色幽邃,如深潭静水,纵使身着最浓烈的颜色,偏被他穿出一派清风霁月之姿,仿佛连日光拂过衣襟时,都自觉敛了三分炽烈。
他心中分明,祸水东引,方为上上之计,既全了皇家颜面,又不致圣上生疑。
此事是何人所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悠悠众口,煌煌史集,须得记下一位泽被苍生的明君贤主,不容篡易。而如此,恰也能遂了自己的意……
京兆府,朱门紧闭,压抑的气息漫在每个人脸上,久久不散。
这京兆府尹林纵宗自翻开自己儿子手中所攥之物,又闻属吏查验之报,面色便愈发沉郁。先时如风雨将至的怒意倒显得符合常理,此刻反倒敛入肌骨,活似被浆糊黏了张人皮面具,生生地要将情绪压进去。
一腰坠玉牌上附着的“槐”字,阴刻如咒,竟惹得满府上下如堕鬼域,人人噤若寒蝉。京兆府尹的夫人反倒长舒一口气,刚止住悲怆的哭声,如今见府中此情形,愈发不忿。
“就算是平远伯世子又如何,天子脚下,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言罢,竟霍然起身,欲唤府中差役,要将那平远伯府世子捆来对峙的架势。
“给我站住!”京兆府尹拍案而起,惊得梁上宿鸦扑棱乱撞。本就耐不住的火气,蹭地又往上冒,怒喝一声,声震梁尘,威仪毕现,颇具家主之威。“你真当那只是个平远伯府世子?那是沈确!定昭将军前两日才大捷而归,圣眷正炙,民心所向!你当刑部的铁枷敢往功臣脖子上套?”
“可我的矩儿同他何仇何怨?竟要这般……”妇人瘫坐在地,吼得声嘶力竭,哀恸欲绝。
一语惊醒,冷静了几分,忽然觉着些许不对劲涌上心头,眉峰骤蹙,低声沉吟,“不对,那沈确不是昨日清晨方才从鬼门关拾得一条命,本该卧榻静养。况且,矩儿从未听闻同其有过何恩怨。”
听到此语,京兆府尹夫人孟氏像是寻得一线生机,急忙上前攀扶住他,颤声询问,“莫不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欲嫁祸沈将军?”见他不言语,便独自来回踱步,自我安慰般地嘴里重复念叨,“定然如此,便是这般……”
过了良久,林纵宗像是被这番劝说,倒也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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