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血罗刹不让说,是以陆离醒来后询问三人如何脱险,丁伍和朱珉便随口扯了句是少林寺的寂远大师刚好经过这里,替他们打退秦生等人,解了围。
可他们并不知道,陆离早就知晓少林寺等人已经离开了狐崖领,故他们一开口就直接露了馅。
陆离想起晕倒前见到的那道身影,决定诈一诈他们。
“救我们的是缨缨吧?我都看到了。”
丁伍和朱珉见他都看到了,便也不再隐瞒,将司缨出现后将秦生等人如何斩杀,以及嘱咐他们不许告知陆离自己来过之事,全部一五一十说予他听。
陆离听完后,心里既惊喜又感动,因为这说明司缨心里还是关心他的。
接下来两个月,江湖中屡屡传出有关血罗刹的劣行,当年那些围剿过狐崖领之人,几乎无人能够逃脱厄运,纷纷命丧于她手。
陆离一直以为以司缨对父亲的恨意,下山后定会第一时间就去陆家庄找父亲报仇,结果没想到她竟率先将矛头对准七大门派之人,反而对陆家庄迟迟未有所动作。
不过这倒令陆离暗暗松了口气。没错,他是很想见到司缨,但绝不是这种刀兵相向的重逢方式。
返程途中,陆离遇到容云和夏凌。
当夏凌得知自家主子与郡马日后只能兵戎相向时,心里不禁一阵唏嘘,连连慨叹。
那日司缨命他们护送“假郡主”回淮南王府,曾言将人送至王府后,她与容云便自由了。可夏凌不放心,与容云千里迢迢又赶了回来。
这时候群雄正准备上狐崖领讨伐血罗刹。容云和夏凌得知这个消息,于是乔装打扮,一路尾随在那些名门正派的队伍后面。
因担心被察觉,两人也不敢跟得太紧。可即便如此,两人最终还是被这些武林人士发觉,并视作贼人。容云武功不错,但双拳难敌四手,加之他还需顾及夏凌的安危,处处受牵制,身上很快便添了好几处伤口,暗伤也不浅。好在他轻功卓越,那些人以为他仅是小毛贼,又一心急于上山诛灭血罗刹,容云这才有机会带着夏凌成功脱逃。
只是这一来,容云不得不暂且寻一处安全的地方养伤数日,待他伤势稍好再动身。等他们赶到狐崖领,悲剧已再次发生。只是这一次,输家毅然变成了那些武林中人。
二人四处打听,又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司缨。正当容云和夏凌以为司缨已遭遇不测,内心悲恸不已之时,他们遇见了陆离,也从陆离的口中得知狐崖领上的诸事。
知道司缨还活着后,夏凌喜极而泣,激动地跪在地上就给老天爷跪了好几个响头,把额头都磕破了,渗出血来。容云心疼不已了,赶忙将她拉起来,掏出手帕为她擦拭额头上的血丝与沙石,又取出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伤口处。
这手帕还是当初夏凌送给容云的那一条,陆离认出来了,心中不禁一阵黯然,思绪飘向远方。
夏凌并没有高兴多久,随着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她终于后知后觉想到自家主子与郡马未来再无携手的可能,甚至极有可能还会反目成仇,不禁心里又涌起一丝难过。
两人无处可去,也不知该去哪里才能寻到司缨,于是便跟着陆离一同回陆离庄。
一来,陆离身上伤势严重,需要有人照料和守护。在陆家庄时,陆离对他们颇为优待,虽说这一路上有丁伍、朱珉二人保护他,可他们依旧放心不下。
二来,容云或多或少知晓司缨与陆峰之间的仇怨,明白她迟早会到陆家庄手刃仇敌。与其漫无目的地四处寻觅,倒不如待在陆家庄守株待兔。
陆离并不清楚他们的心思,只晓得容云、夏凌是司缨的人,司缨待他们如亲人,如今司缨不在,自己作为半个主子,理应照顾他们。
当然,如果他们想要离开,也随时可以走。启程那日,陆离就将这番话跟他们说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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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何俞把陆峰救走后,两人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藏匿在狐崖领旁边的一个小山洞之中。这个山洞位置偏僻,四周又有繁茂的林木和起伏的山峦遮掩,倘若不知道山洞的具体位置,通常是很难找得到的。
当年群雄火烧狐崖领,陆峰……也就是当年的温丛风救走卫菱后,两人便是躲在这儿,一直等到群雄全部离开狐崖领,才敢现身。
这个救命之所是温丛风无意间发现的,就连司缨都不知晓这个地方。
陆峰和何俞在这个山洞呆了数日,确定所有人都离开了,这才舍近求远,绕别的路返回陆家庄。
可以说,陆峰和陆离两人是前后脚进门的。
陆离因伤势无法站立太久,一回来就坐下。他看着昔日无比敬重的父亲,心中思绪十分复杂。既有失望,又有痛恨,可更多的是无能为力的无奈。他很想质问自己父亲,当年为何要那样做,权力、名望和荣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值得他背弃自己的朋友,伤害自己所爱之人?
可是他又不敢问,又或许觉得没必要问,自古正邪不两立,他这位素来拥有贤名的父亲,一定会把秉持正义、惩恶扬善,这样的理由搬出来,堵得他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但什么是“正”,什么又是“邪”,陆离却开始弄不清楚了。
他相信司缨的为人,也相信那天他听到的话是真的,可如果那便就是事实,那他一直以为所认为的“邪魔外道”,或许并非真的是邪魔外道,而他一直认为的正义侠士,也或许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光明磊落。
何俞是陆峰隐藏在人群里的一颗暗棋,也是他最后一道防线。
因为当时他还不敢百分百肯定,这段时间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的血罗刹,是否真是司缨本人,亦不敢肯定司缨是否真的会杀了他。
陆峰在赌,赌这个血罗刹是真的!
赌阿缨最后会顾念当年的一点旧情,对他手下留情!
前者,陆峰赌赢了;可后者,他却是输得彻底。
阿缨是真的想杀他的。
杀了他,替四叔他们偿命!替卫菱解恨!
但是他又赌赢了,关键时刻,何俞及时出现将他救走。
司缨那一剑,当真无情得很,若是再深进去半寸,这会儿陆家庄已经摆上灵堂了。
不过这些,除了何俞之外,无人知晓。
陆峰见儿子盯着自己的目光,有无数情绪闪过,时而哀伤,时而怨恨,时而又露不解,心中不免一跳,不着痕迹地打听他下山之后的所有事情。
陆离倒是没多想,将南明高僧上山相助、赵義赵桓已死、徐建山带着儿子徐洲前往少林寺找寂空大师解毒之事,都一一与他说了,只是下意识隐瞒了他与司缨的那部分。
南明高僧和赵家之事,陆峰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说过,只是没想到徐家也差点惨遭血罗刹之手。
见陆离并没有知道不该知道的事,陆峰暗松了一口气,表面上,故作关心地问道:“那你小舅舅要紧吗?”
陆离摇了摇,脸色有些难看:“只能听天由命了。”
陆峰叹息一声:“希望他们能早日赶到少林寺,只要寂空大师肯出手,你小舅舅就有救了。”
其实问完后,陆峰又觉得自己过于谨慎小心了。
当时就他与司缨在场,其他人又全都死了,何俞又躲在暗处,真有人靠近,他一定有所发觉。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陆离知道了又如何,陆峰有绝对的信心能说服儿子相信自己当年的“不得已”。以陆离对他的尊崇与信任,一定不会怀疑他说的是假话。
不过他性格素来如此,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方能一步步走到今日的高位。
“对了,一会儿你娘来了,你小舅舅的事就暂且先别跟她说,以免她着急。”陆峰忽然想到什么,又开口交待了句。
陆离望着陆峰,目光瞬间又变得复杂起来。他的父亲向来如此,对任何人都是关怀备至、体贴入微,试问这样的人,又有谁能将他与那些背信弃义、自私自利、寡廉鲜耻的伪君子联系起来。
要不是他亲耳听到,亲眼所见,他万万是不能相信的。
思及此,陆离胸中郁血沸腾,艰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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