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8章
【物是人非啊。】
隔日,姜沉拖着未愈的病体找到鹿紫苑时，她正在最后清点回程的行囊。
“仙首，”他声音沙哑,“我不回人间界了。”
鹿紫苑素来是那种公平正直、护着一众下属，但同时也极重分寸、不爱过问下属私事之人，此前姜沉就提过想留在不染仙境，她未曾追问缘由，此刻也只是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随手将一枚法镯掷入箱笼,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随便你。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爱回不回。”
"但通关玉牒既已逾期,你若执意滞留,仙庭追究起来，燎原庭不被一起兴师问罪就罢了,是断无理由再护着你的。"
她系好行囊,抬眼看他："届时不染仙境修民司真拿了你去审问，我亦无权干涉。你自己注意。"
姜沉：“嗯。”
“等等。”
她本无意打听一些捕风捉影,想了想,却还是问一句：“近来外头传言,说你在此有了心上之人,这……”
并不能吧？以姜仙君的性子，就算有了心上人……
然而下一刻,她却从姜沉脸上见到了从未见过的神色。素来锐利的眉眼竟掠过一丝涩然无措，薄唇紧抿，似喜似悲的情绪在眸中流转。
“……”还真是啊，是谁啊？
鹿紫苑大受震撼。
竟真是为此？可……来不染仙境的这些天，除了整日与小离玄形影不离,何曾见他与旁人亲近？小离玄知晓他那位意中人是谁吗？
……
姜沉私自滞留于理不合，此事自然不便声张。
问题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渡仙桥边无垠云海翻滚。返程队伍里毕竟少了执剑仙君这般显眼的人物，这也瞒不过众人眼睛啊！
“听闻姜仙君好像是昨夜旧伤复发，呕血病倒了。”
“但又不是病入膏肓，今晨我还看到他去找仙首呢！怎么就不能回程？”
“要我说啊，他在不染仙境早有佳人的传闻，怕是真的！”
“定是好不容易重逢，舍不得再分离了。”
议论声渐起，不知谁提了句："都说这种平日里一言不发冷冰冰的才最出情种。只是实在好奇，究竟哪位仙君，才能让姜仙君都念念不忘这许多年？"
"原以为是黎玄仙君，可今早碧桃仙子说，黎玄仙君早有
道侣了！"
"当真？"
"啊啊啊，仙君既已成婚，我等岂非彻底无望？"
"如今什么世道了？有道侣也未必不能解契，明知人有道侣仍横刀夺爱的也是屡见不鲜了吧？"
“还有人横插一杠不成，甘愿屈居侧室的！
“不过以执剑仙君的性子，委身做小断无可能吧？
“未必，仙君看着还不是会为爱长留不染仙境的模样呢，这不还是留了？
鹿紫苑听着这些荒唐猜测，只觉啼笑皆非。
别的不说，只说赵离玄若如谣言般真成婚了，岂会不告知她这师姐？即便他不说，夏云阶、郁如沐又怎会守口如瓶？
还好此刻姜沉不在，否则那般心高气傲的性子，真听得这些闲言碎语，还不知要作何反应。
片刻后，黄昏已至。
在种种揣测中，返程的妖仙们终究消失在了云海尽头。
……
赵离玄眼下很愁。
首先，他腕间的金纹，自那晚之后竟再也灭不掉了！
一直亮着，像是坏了。
他实属无奈，只好拿条纱布缠着谎称受伤。怎奈他有道侣的事经过昨夜，早在浮熙宫内不胫而走，缠着纱布反倒更引人注目了。
甚至不少相熟的仙君还来低声道贺："恭喜仙君与荻春公子佳偶天成啊。"
赵离玄：“……
昨晚他一时情急，不知这婚契应该往谁头上按的时候，不小心就把远在千里之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亲友荻春暂时拉来顶缸了。
毕竟无论如何，也好过把黑历史真相弄出来给大家看笑话吧！
然而荻春毕竟也是赵氏商行掌柜，很多仙君还是认得的。唉，想来此事还需日后寻机澄清。
总归比起无伤大雅的婚契流言，姜沉拒不解契，才最令他头痛的问题。
到底为什么？
赵离玄几番追问，着实不解姜沉是怎么想的！
然而追问的结果，是姜沉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凭什么，你说结就结，说解就解，就蒙上被子闭眼装死再也不理他。
“……
更雪上加霜的是，当日傍晚，他还真的收到了姜沉没有随燎原众妖仙离开的噩耗。
到底要闹哪出！
赵离玄有一种隐隐的直觉，令他心浮气躁，他真心希望那种不好的直觉不是真的。
无论如何，还是赶紧找到夏云阶商议：\"他既要留，便由着他也无妨
。反正跨界玉牒自有法度，但待仙庭修民司发现有人逾期滞留，自会遣人将其押返！"
他揉着额角："只一点，月狩既已结束，他的事以后我实在不愿再管，还烦请师兄……另择他人接手，放过我吧？"
夏云阶点点头。
这些时日，他也体谅师弟难处，温声安抚："着实，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眼下月狩已结束。从明日起，姜仙君日常起居我会安排旁人照料，规格照旧，你不必再费心。"
赵离玄稍稍松了口气。
可当晚回到梨花水榭，还是仍觉坐立难安——
夏云阶送别时的自语犹在耳畔："奇怪，明明千年来私自滞留的妖仙从无先例。姜仙君又在人间界地位尊崇，非要被修民司缉拿才好看么？图什么……"
赵离玄其实也想知道。
姜沉究竟图什么？
死活不愿意解契约，难道是想要同他成婚吗？
这就有鬼了，哪怕全天下都想跟他成亲，姜仙君都不可能。
赵离玄也算是有前车之鉴之人，如今可是绝对绕开自作多情的思路。但若说别有所图，却也说不通。
赵离玄对姜沉还是了解的。
姜仙君便是再如何性子古怪拧巴、爱曲解别人好意，本质上也是个相当古板正直、不知变通之人。便是真有什么隐秘任务需要他想方设法留在不染仙境，他也断不会选择如此名不正言不顺的婚契之法。
哪怕万不得已选了，也不会是昨晚那个奇怪态度。
总之，怎么想都不对劲。
所幸反正都二十年了，姜沉既不配合，他索性也懒得掰扯。
反正债多了不愁，他又没有什么急切的情人急着等他解契。
拖呗，看谁先急！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眼不见心不烦，当晚他果断决定隔日一早出差，这才安然躺下进入梦乡。
隔日很早，天还蒙蒙亮，赵离玄便匆匆收拾好妥当。
结果门一开，真是当场把他吓得脑子都疼——
只见姜沉静立庭中。梨花瓣簌簌落在他殷红衣袂间，他墨发高束，正是赵离玄以前最爱的打扮。只是带病之身兼之一夜未眠，让他眼下分明泛着淡淡青黑，加之那般失魂落魄地站着。
倒是不像梅花精魅，却像索命艳鬼。
来者不善！
赵离玄当即就这一个念头。
一大清早不肯解契的红衣艳鬼前任出现在门口，想也知道
能有什么好事？他心下一片冰凉，也着实无心周旋了，之背好行囊很是敷衍地：“姜仙君早啊姜仙君这么巧，可惜在下今日有事在身便不与仙君多聊了。
赶紧就要擦身而过，手腕却被拉住。
冰凉冰凉的手指，处处像鬼。冻得人背心发凉。
他尽全力压住性子：“姜仙君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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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离玄便不管他又要走，手腕却仿佛套上镣铐一样死死继续被拽着：“离玄。
“姜仙君，我要公干，赵离玄问他，“你到底有事没事？
“还是终于想通了，愿意解契了？
姜沉喉结轻滚，欲言又止。赵离玄：“愿意便速速了结。不愿就放手。我今日真还有事！
他用了点力，终于挣开桎梏，自顾自匆匆离开浮熙宫。
浮熙宫外山脚下，是在他与夏云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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