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语非正伏案看书,忽闻他这么说,不禁一惊:“不会误事吗?”
莫道言走进房间,手掌轻落在她的肩头:“工作进度比原计划快了十几天,又有周师哥坐镇,就算晚个半天一夜,天塌不下来,这些天我在公司和姑姑家两边忙里忙外,反倒最亏欠你,不仅不能陪你,搬家都没帮上忙,床还要你一个人去挑,作为丈夫很失职,我现在哪儿都不去,抽出几个小时专心陪你,开心吗?”
“有你陪着,我当然开心。”
莫道言没从她脸上看出惺惺作态的欢快,假如她像刚才那样装虚作假,表露出一丝恨不得让他立刻滚出家门的迹象,他还能讲出更令她作呕的话,可她笑得一片赤诚,反让他没了捉弄人的兴致。
他往她坐着的椅子挤过去,挨着她坐下:“在学什么?”
佟语非起身想把椅子让给他,却被他掐着腰肢抱坐回腿上,她没像前几次那么拘谨,看他有意亲近,便平静怡然地坐下了,捋了把头发,掩着脸上浮踊的红霞,指着正看的书道:“象形字。”
她看的是《中国象形字大典》,校对的基础说到底还是在于识读文字,不同的校对员有不同的记字方式,有的人记忆力强,大脑能装一本活字典,有的人怀揣一本新华字典,随用随查,她喜欢研究文字本身。象形字大典包罗万象,收录了中国新石器时期以来的十多种字体,按照时代顺序和演化过程逐字讲解,书中穿插了作者首创的近百幅“象形字书画”,不仅是文字工作者必备的案头书,更堪称艺术品。
“我最初见到这本书,是在养父的书房里。”
她以“手”字为例,向莫道言详细阐释了象形字的字源与字义,还提到《说文解字》中对古汉字的六类划分:象形、指事、会意、形声、假借和转注。她非常认同作者关于古汉字基本构成的见解,即古汉字本质上都是象形字,或是通过象形字组合而成的会意,指事和形声字等。
滔滔不绝讲了十多分钟,莫道言一直缄默不语,让佟语非想起以前听乏味的地理课,如坐针毡的时候,感觉自己太傻了,竟然给莫道言上起了课,简直捧土加泰山自不量力。
她摩挲着烫金的书名道:“我话太多了。”
术业有专攻,虽然她对象形字的解读还远没到“术”的程度,但对他来说足够,尽管文字和历史对他而言并无特殊之处,但听姑姑讲述历史与听佟语非讲解象形字,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姑姑的叙述中充满了强烈的个人色彩,一旦与其观点相左,便难以继续聆听,佟语非的讲解几乎不掺杂个人情感,更像是在冷静地描述他人作品,倒是可以听一听。
还有个原因,她声音悦耳,为“课堂”增添了一份独特的韵味。
他余兴未尽道:“你名字里的‘语’字,怎么解析?”
“‘语’在甲骨文时期尚未形成固定的字形,到了金文阶段才有了明确的字形结构……”
“小篆时期呢,有没有进一步规范?”
她穿了蓝灰色的束腰裤,白色的打底衣松弛地束在里面,莫道言阒然无声地将她的打底衣从前面扯出,手从衣服下摆探进去,在她身上搅撩着,她的声音再难稳下来。她看的是工具书,又有闲情逸致给人上课,说明今日工作和要考试的必要内容已经学完,剩下的时间都是多出来的,可以给他讲象形字,也可以做其他事。
听她没了声,他凝眸看她:“怎么不讲了?”
“你听吗?”
“我没听吗?”
“一心二用?”
“怎么不能是统筹优化?”
“我做不到,每次只能做好一件事。”
“那就明天再讲,先把今天的事做好。”
“嗯……我去洗个澡。”
莫道言摸着她柔软如绒的发,发梢还没完全干透:“不是洗过了?”
“床是今天才到的,我刚铺床的时候出了汗……”她竭力想表现得放松,但提到“床”字,想到他今晚留下的目的,他们过会儿要做的事,耳朵直烫,“我去去就来。”
莫道言低头不语,他倒不介意她身上有没有汗,反正她马上就会出更多的汗,但如果她格外看重“第一次”,想做到完美无缺,他没有拦她的理由。
热腾腾的水汽在浴室中氤氲缭绕,佟语非站在淋浴下,水珠顺着脖颈滑落,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她用毛巾编成一只干发帽戴在头上,本不想弄湿头发,但急促的水流飞溅,还是打湿了几缕。她伸手关小了水阀,拿起毛巾轻轻擦拭着湿发,浴室的镜面蒙上了一层薄雾,抹去一片水汽,镜中映出她泛着淡粉色的肌肤,和一张没有笑容的脸。
实在不该这样去面对他,她伸出食指轻抵嘴角,牵出一抹笑意
她用桃木梳轻轻梳理着秀发,思绪飘回了养母为她扎辫子的时光,从一岁多刚长出的小揪揪,梳到十二岁的两条四股辫,其实那时她已学会编发,但养母仍坚持为她打理,一边编发,一边轻声叹息,说她的头发比缎子还滑,比沥青还黑,将来不知道会便宜哪个臭小子?她懵懂无知,扬起小脸问养母,会有坏人割头发卖吗?如果反抗,他们会连脑袋一起割吗?养母仰头大笑,又一本正经地对她说,谁要割她的头发,就来告诉妈妈,妈妈会把坏人赶得远远的,谁都别想不经允许就碰女儿的头发。
如今养母不在了,没人赶得走莫道言,他总喜欢揉她的头发,把一头的顺发揉得毛糟糟的,不过即使养母还在,大抵也不会赶他,他给了她家里的钥匙,无论将来是非曲直,婚姻能否到头,都会稳妥地安置她,尽管她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不是他,还能是谁?
佟语非回到屋内时,莫道言正捧着大字典略读,与她沉浸其中的感受不同,他翻了七八页,始终未能领略象形文字的闪光之处,只觉出层层叠叠的局限,象形之道,先有形而后有字,可世间多少抽象概念本无形体可依?意识与思想如何描摹?更遑论那些盘根错节的复合概念,而且文字经过数千年的发展,很多已不复古文原貌,纵是《说文解字》这等经典之作,也难免有讹误之处。
在他“真”字当头的认知体系里,失了本真的文字,再美的意蕴也不过是沙上筑塔无从谈起,但奇怪的是他依然觉得她那番讲解妙趣横生,就像她那些虚构的歌谣与舞蹈,明明都是人间未有的姿态,偏能焕发出灼灼光华。
佟语非从进门起就在衣柜里翻找着,四五分钟过去仍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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