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纪淼觉得自己好似又回到了那个闷热的楼梯间。
在一节台阶之下，寸头男生顶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扬着头望向她，宽大的手掌落在她的眼前。
就像纪淼外婆家的小猫一样。
第一次见到纪淼的时候，小猫明明对这个新来的人类好奇，却又不敢太靠近，偷偷观望许久，才伸出粉色柔软的小爪子。
而尾巴，却早在不知不觉的时候绕着她的小腿肚缠了一圈又一圈。
但这寸头，看着真不像能好好坐在书桌前温书的。
太像学校后街的街溜子，也不知道谁给他剃得这头发，把乖学生整成了不良少年。
刚刚上任的小纪老师忍不住犯了职业病。
今天教陈憬仪的数学实在有些让她身心俱乏。她此前想过陈憬仪的数学不大好，但也没料到整个高中数学像是一张白纸。
想到这里，纪淼先在备课本上批注上今天的教学进度和经验总结。
她也就顺带翻开了日记本，更新这几日的碎碎念。
关于第一次兼职，关于新学生，关于同新晋男友共用的午饭。
等纪淼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顺手在最后一句话的句号后，画上了一只小猫。
小猫往前伸着爪子，露出底下软乎乎的肉垫。
尾巴上还绑了一只蝴蝶结。
纪淼暗笑自己大概是实在太想养猫了。
小时候外公外婆家养了一只橘猫，每年被范春红送去过暑假时，纪淼总抱着猫不撒手。后来纪淼初中时候，外公因病去世，橘猫也跟着走了。
外婆也再没有养过猫，只时不时带着小纪淼拎着猫粮喂流浪猫。
从此，纪淼一直缠着爸妈也养只猫。
她喜欢抱着小猫睡觉时，听着猫咪呼噜声的感觉。
以及手指贴在它肚皮柔软的毛绒里的状态。
让她觉得，有陪伴。
只是这件事从小提到大，一直被父母用各种合理原因拒绝。
纪实明洁癖觉得细菌多，范春红担心玩物丧志影响成绩以及浪费钱。
而等纪阔出生后，范春红更是说：“你要有那个闲心，还不如帮着家里带弟弟。一样都是养，你弟以后还能照顾着你，养只畜.生能照顾你吗？”
于是，纪淼再也没提过。
只是一直在等。
等着毕业，等着自己能赚钱，等着有自己的房子。
等着离开父母生活的某一天。
她要养一只漂亮的布偶猫。
给它织毛线衣服，戴上刻有它名字的专属项圈。
往相册里塞八百张它的大眼萌照。
猫猫拯救世界！
“来拍张合照！”费翟掀开球衣下蹭了把额头上的汗，扭头去喊站在场外的陈憬渊，“待会吃完又脏了，这衣服有啥换的啊？”
暑假的第一天，这群男高中生们宁愿顶着大太阳来球场奔跑，也不肯翻开练习册多写一个字。
刚睡完午觉，费翟就跟催命似的往群里扔消息，求爷爷告奶奶凑出了场5v5球赛。
从三点多打到太阳将近落山，体力再好的十七八岁男生们都站不住了，一个个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大口灌水。
费翟正准备举起手机用前置拍张合照，就注意到镜头里漏了一人。他扭头去找，才发现这人正站场外换上衣。
费翟心里嘟囔着，少谁都不能少陈憬渊啊，要不然他朋友圈的一百来个赞怎么来？
他美好的朋友圈数据怎么保持？
更重要的是，漂亮学妹怎么会回他微信？
陈憬渊嫌身上汗脏，拎着毛巾擦了个遍还觉得不舒服，心里庆幸自己出门前多拿了件T恤。
他单手扯着领口将背心往上扯出来，顺带团起来往脸上一抹，就将背心往书包里一扔，光着上半身刷手机。
“拍什么拍，累成这个狗样拍出来好看么？”
“哎呀，你们这些臭直男才不懂。这叫做体育生味，男人气！”费翟企图撑着地板站起来，手掌刚一碰就被烫个正着，又默默躺回取了，“哎我去，咋这么烫。”
“呵，是酸臭味，邋遢气吧。”陈憬渊瞥了一眼他脏兮兮的掌心，在百般不情愿下，才将刚脱下的背心握在手上，让费翟抓着另一头，将他从地上拖拽起来。
“栓Q啊，朕的小渊渊。”费劲巴拉站起来的费翟毫不客气地一口气把陈憬渊包里的水喝了个精光，“一会儿吃个饭去上网？暑假充值送网费诶！”
“别恶心我，滚，我要回家。”陈憬渊懒得搭理他，垂着眼盯着毫无动静的微信聊天界面，半分多余的视线都没分给他，“怎么还没回我......”
在陈憬渊这几天的努力下，因上学而懈怠的肌肉线条再次清晰起来。
源源不断的汗珠沿着下颌从脖颈往下滑，一路从胸口到腹部沟壑里，把线条印迹变得更深。
费翟瞅了眼好友的身材，嫉妒地努力吸了口气，企图也给自己憋出几块腹肌来：“别啊，不就是昨天坑了你一把分，我今天绝对不浪，给你辅助成MVP。”
结果再怎么努力，还是那一整块肥肚腩，甚至只是随着他的呼吸颤了又颤。
费翟低头都差点看不到自己的脚尖，只好无奈地拍拍肚子，宽慰自己能吃是福：“回你啥啊？等谁的消息啊？”
“回我你的第八十一次减肥挑战进展。”陈憬渊低头又把移动网络关了又开。
费翟朝他“切”了声：“你不说，我还不想听呢。你以后可别求着我听。”
他转过身举高手机，露出自己半边侧脸后，再努力将所有人塞进镜头里，甚至右手还要在自己脸旁比个“V”。
陈憬渊瞥了眼他的手机屏幕，自觉往旁边挪了挪：“只露半边脸也不会让人觉得你是瓜子脸的。”
“滚！”费翟翻了个白眼，继续招呼其他人，“哎，看镜头啊！”
身后席地而坐的陈高浩也学着他往前比了个“V”。
“哎，一会儿照片发我啊，我也发个朋友圈。”
下午的时候，范春红打电话来通知纪淼，她和纪实明晚上有饭局，让纪淼接上纪阔去季平康家吃饭。
父母不在，纪淼哪好意思跑去季家吃饭。
而且她估摸着季平康下午的赛车局还得延续到半夜，这会儿过去自己只能领着纪阔去面对许姨。
虽然许姨待她挺好，甚至已然当作一家人，但纪淼总觉不适应。
不管是她提起的“可以先订婚，等满年纪就去领证”，还是“毕业后安排进学校，正好适合带小孩”。
纪淼都觉得自己的心底像在被石子一遍遍来回磨。
或许她也在等待，等待这样磨着磨着，哪天有了老茧，就不会觉得疼了。
纪淼索性接上纪阔后，来找同样独自在家的林愿一起点外卖吃。
纪阔来林愿家已经跟回家差不多了。
毕竟他从小就是跟在姐姐屁股后面跑，家里父母工作忙，带他最多的，反倒是纪淼。
而纪淼身边又总跟着林愿。
对纪阔来说，林愿就像自己的第二个亲姐姐。
他路上听说林愿买了个switch还有配套的其他游戏，一进林愿家门，连书包都没放，就急忙忙坐在电视前接手了林愿手上的游戏手柄。
“愿愿姐，你有没有买别的游戏啊，刺激点的！”
林愿笑着把纪阔的头发揉乱：“小屁孩还要多刺激啊？你才7岁好吗大哥，老实玩你的马里奥吧。不过......等你上一年级期末考双百，我就再给你买个游戏带。”
纪阔拖长了音：“那还要好久——就不能等我生日就送我吗？”
“小小年纪就想不劳而获？姐姐先教你一句，一切收获都要有代价的，知道吗？”林愿自己作为独生女，一直羡慕纪淼有个弟弟。
她巴不得家里再来一个垫底的，别让她地位最低。
这人压根不是想要个弟弟妹妹，而是想要一个忠实的家仆。
“别惯得他，考双百是他自己的事，这还要什么奖励？”纪淼赶忙保护林愿的小金库。
林愿知道她担心自己时常破洞的金库雪上加霜，朝纪淼摆摆手：“这次高考完，老人们给我封了老大一笔呢！撑到这小子考完期末指定没问题，而且大学还有每个月生活费呢，我肯定能存下很多的！小孩子嘛，表现得好当然要奖励啊。不像你，就是太懂事了，才什么都不要。”
纪淼笑了笑，没反驳，只在心里盘算着，等到时候再给林愿转账就好。
“去看陈高浩的朋友圈，这照片拍得也太丑了，这臭直男味儿也太冲了。”
林愿本躺在沙发上刷手机，突然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吓得纪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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