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我意料的,褚珩非但未嘲讽我,反而点点头道:“确实应当查查杨娘子的住处。”
说罢,他拂袖而去。我紧紧地跟着他后头,直至他蹙眉转身问:“你跟我做甚?”
我拍拍胸脯:“我的好友,自是得亲自前去看看的。”
他便未再多言。
到了杨府,递过名贴,没一会儿便有人出来接应了。我只消一眼,便知是国子监瞧过多次的杨乔蕊的兄长。
穿过影壁,进入院门。
我跟在褚珩身后偷眼看着那人,也未见其面上有甚么多余的伤感,只是眼下乌青一片,瞧着有些憔悴罢了。
我微微嘁了声,想来这杨州简也不是乔蕊一母同胞的兄长,不过乔蕊乃杨州简母亲的妹子所生。到底是要亲厚些,平日多加管教也不过是责任所在,至于此时,也伤心不到哪去。
这一家子可真奇怪,一传一的好面子。
思索间褚珩已与其客套完毕,杨州简引着进门,忽地说起:“父亲失女痛心,日夜操劳,在院里歇着,褚少卿请先行舍妹屋里罢。”
“好。”褚珩应着。
我撇嘴。
本就是要看乔蕊屋的,谁看那老头儿房啊?
乔蕊闺房外,褚珩定住步履。杨州简略扯嘴角,伸手示意进,一口说着:“舍妹如今下落不明,早些寻回才是顶要紧的,无碍的。”语气平淡。
褚珩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示意我先行探路。我与他眼神交战片刻,最终败北认命。
“也不见得进我闺房时矜持过。”推开门,我迅速回头朝他翻了个白眼。
撩开门帘,绕过屏风,总算见到内间的全貌。
房里倒是整洁,若说杨乔蕊今早才出门上课未归来我都信。
褚珩落后跟来,似是随意问道:“不曾搜过令妹闺房么。”
杨州简拘在门旁,闻言看了过来,摇头:“事出有异,家里人乱了阵脚,故不曾探察。”
对应下来应是:没想到平日乖乖的好姑娘突然消失,但家里人并不关心这件事,丢了就丢了。
我替乔蕊一阵心寒。
桌案边,一方砚镇住一册纸。我望了半天,有些纠结。不过如今是特殊时期,必得采用一些不光明的手段了。
道了声得罪,我轻手翻看其中内容。
上边是熟悉的娟秀的小楷,我抄了这么多回功课,自然认得出乔蕊字迹。
只见册子前好些页都被人撕下,只留下些残页。看来是近日的。
其中一页写道:
[近日府里热闹,州简该成婚了,也是应当的。过去宴上也曾遥遥见过那位娘子,是个温和好相与的人儿,州简多福。]
褚珩也走过来看了看皱着眉头问杨州简:“足下不日大喜么。”
谁料杨州简面色灰败了些,也不见喜色,只点点头。
我看着他,一时陷入了迷惑——乔蕊是个讲礼的好孩子,只是不知为何直呼兄长名讳?
[昨夜有些凉,唤婆子添些柴火,半晌不见人,只得作罢。想来应是最近多劳。
莫忆莫伤。
莫忆莫伤。
莫忆莫伤。
莫忆莫伤。
阿娘去后这些年也过来了,太娇气不是甚么好事儿。]
[州简几日未来看我,也是应当的。他将迎新妇,自是操劳的。]
[州简说,日后便不再看我了。也是应当的,人大了老同姊妹在一块儿像什么话。]
上面几字绽开,无声揭示着主人真正心事。看过许多话本的我,瞬间便懂了。
几页纸几乎都能见着“应当的”几字,仿佛就该如此,她认了这个命。不知是否是乔蕊自欺欺人的安慰。
我心里咯噔一下,褚珩面色亦不好。平复心情,首先控制住了往杨州简那方看,继续翻着。
[州简又来寻我了,他抱着我哭,说自己无能为力。我安慰他嫂嫂是个好人儿,定是合他意的。他便不说话。他很快走了。]
[州简说,想带我走。可我一姑娘家,走哪儿呢?他的前程当是更重要的,我劝他不要因小失大。
我到底是阿耶的女儿。]
接下来便是撕掉了的几页,要么便是潦草地写上几字。
[州简州简。
我近日时常想着一些事,孔圣人曰仁曰义曰礼曰智曰信,想来这些我都不是沾边的。我虽身在国子监,到底是不比州简正经读书人明白得多,他总算是通透,告诉我到底是前程重要。
异甚,分明是我劝解的,到有几分难过。他明白了就好,想来日后也不会有我什么事儿。]
[州简从前同我说,好生学习方不辱门楣。想来我这般人到底是有辱门楣的,倒不如彻底清静了干净。阿娘不在多年,望我好的人儿也该有别人望了,少个我应当不会对旁人有什么影响。
州简说过,山上是最美的地方。从山头下去应当也有无数风景得以一瞬赏尽,那般我便算拥抱过最美的山川了罢。]
句句克制,字字有情。
最后一页上只草草落下个“我”字,可惜人已不在,难料其想。
可笑的是,这则记事的册子如此明晃晃地摆在桌案上,竟从不曾有人来寻过。他们宁愿相信子虚乌有的私奔,也不愿认真找到缘由。若说怕冒犯娘子我是不信的,左右不过是不在意罢了。
连她最在意的人也一样。
我复杂地看着杨州简,回想起他每来国子监寻乔蕊时,乔蕊总是不高兴,我原以为是讨厌,因为他总讲些无聊的大义,却不曾想可能是更深的东西。而他二人这每次短暂的相处,相顾竟也只能言至此。
这便是“礼数”。
我想不透。
忍着恶寒,我扯着褚珩走出屋子,将册子甩在杨州简胸口,不再想看他的表情。
原这桩案子这般可笑,荒诞至极,这杨府众人嘴脸丑陋,但凡有用心之人便能发现蹊跷,可就是没有,偏将此事闹得大,变成满城皆知的笑话,变成一桩闹剧才罢。
又过了几日,听闻杨家人寻回小娘子尸首,实在不成模样。那杨家大人觉着脸上无光,草草地想把人埋了作数。杨州简跪在他面前恳求厚葬,老爷子顿时气煞,觉着儿子也不同老子一条心,当场抽了杨州简几嘴子让其闭门思过。
还是杨州简的娘,他的嫡妻软了身段,洒了几滴泪,劝了劝。碍于夫人是高门贵女,显赫的家底在背后呢,那老头儿也不敢多说什么,到底作罢。
这杨府的污糟事儿渐渐成了人们饭后谈资,对此不过是杨家兄妹情深,好好的一家可叹可叹之类言语以表态度。
他们到底疑惑杨家娘子为甚坠崖。可谁也不能多问,谁也不能多说。
我忽地想起开始跟褚珩“查案”时,拍着胸脯曾说,我的好友,自是得亲自前去看看的。
彼时不觉有甚,最坏想过乔蕊当真受不住自个奔了。奔了也好,我就觉得她学得太疯太死,我要如她那般,非得憋出些问题来。
却想不到她最后真真奔了,却再也不回来的。
曾有一日课间嬉闹,我清早出门时被褚珩噎了一通,心情颇不好,便也未掺合疯玩。伸出手转转挽挽,适逢一只蹁跹的蝶落在指尖,我不敢动了,只转着眼珠子。
乔蕊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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