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让和郝涣是打小儿相识的青梅竹马。因为是邻居,两家娘子比亲姐妹还亲,揣着肚子时便定下了娃娃亲。于是他们这青梅竹马更是比青梅还青,比竹马还铁。
以时人眼光看,这俩娃儿性格像是生反了似的:
郝涣哇呀呀呀舞刀耍鞭子时,云让甚是文静,他的世界里只有看书、看书、看书,乡里十八弯的人都晓得这娃子是要考进士当大官的。
于是这两个性格极端的孩子能耍到一起,好长一段时间让乡人啧啧称奇。
但这也导致了他们对这俩娃儿毫无风浪顺利得诡异的感情发展反响平平。
一日,郝涣把她那长鞭挥得呜呜作响,很是潇洒地把自个儿挥得左右俩痕。郝涣看着和着血翻出来的皮肉哇哇大哭。云让紧张地放下书卷看了一圈,心疼得眼睛也红了。
他声音微微颤抖:“阿涣,疼么?”
郝涣翻白眼都快把自己翻背过去了,但还是愁眉苦脸道:“不疼。”
云让觉得她是在勉强自己,于是心里更加柔软,更加心疼,“阿涣,莫要勉强,若是……”
他只听郝涣带着哭腔,道:“回去阿娘发现我衣裳破了可怎么办呀!”
“啊……这样的么……”云让挠挠头,尴尬地笑了。
……
“云让,我瞧咱村里人对你评价不全啊。”郝涣托着下巴,看着正低头专心捯饬自己衣裳的人。
那人手持银针,闻言抬头微微一笑:“怎么?”
郝涣笑出了声:“我瞧你挺贤惠的。”
云让红着脸,咕哝着:“能为你分忧就好。”
郝涣自然没听清,她揪起云让的衣领,粗声粗气地道:“喂,编排你姑奶奶是要挨打的啊!”
云让顺着她的力道,露出讨好的微笑,说:“不敢。”
时间哗啦啦地流,云让郝涣二人的婚事也如时间般,分毫不差地进行。
洞房花烛夜之时,云让刚掀开郝涣的红盖头,郝涣的鞭子便到了他脸上。
他弯了眼,等着姑奶奶的“训话”。
“你若负我,我会抽死你的!……不行,你这么听话,整得我都心软了,姑奶奶决定放过你——你若负我,这辈子我都不会见你了。”郝涣说着,似乎也觉得不满意,嘀咕着,“你都负我了,怎会在意见与不见呢……不行,我亏了。”
想着想着她便暴躁了起来,长鞭抵着他的下巴,凶恶道:“听见没,不能,负我。”她强调“不能”二字。
云让弯着眼只看着她笑,说任何话也让人觉得分外宠溺:“好。”
郝涣登时就熄火了,看着他这副软弱可欺的样子,怜爱之心格外泛滥,抱住他甜甜蜜蜜地新婚了。
新婚后的相处也并未有什么大的改变。
郝涣练练武,云让读读书。
在发现郝涣怀上宝宝时,也是同一般父母般惊喜却又惶恐。
郝涣抱着肚子,瞪着眼眨也不眨,就看着那比平地还平的肚子,问身边的夫君,“云让,你说,宝宝什么时候出来呀?”
云让坐在一旁,同款呆愣,说话也觉得有些不真实,“我听阿娘说,女子是要怀胎十月的。”
郝涣就苦了脸。
云让猜到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无妨的夫人,你还是可以四处走动。只是……练武可先搁置,待月份大了再说。”
“凭什么该是我们女子要受这苦啊!云让,你要是对我不好,我会将你抽死的!”
云让也有些难过,甚至不想夫人要这个孩子,歉疚得眼眶下意识便红起来。
“阿涣……”
郝涣抱住云让,抽抽搭搭的:“哇呀云让,你怎能这样?我都没哭你便哭了,你是不是已经开始想抢我风头了?”
云让也愣了神,又委屈又忍不住反思自己。
确实,他不该抢夫人的先。
……
云让答应了郝涣上元一定带她去街上逛逛。那时她肚子微隆,听闻正是要小心的时候,云让有担忧,却不敢说,只得暗暗给自己打气——要保护好阿涣。
郝涣许久未去过街上了,上元却还是如记忆一般繁华。
她吟咏着云让晨时复教他的应景之词,也觉得万分欣喜: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福至心灵,她兴奋地抓住云让的袖,道:“云让云让,我们的孩子若是女孩儿,就叫‘尚柳’,男孩儿便叫……”她尴尬地挠挠脑袋,“男孩儿想不到,还是女孩儿好呀。”
云让始终弯着眼看着她,灯光照进她的双眸,她整个人都柔柔地发着光。
这光却爽快地给了他一脚。
“喂!想甚呢?云让你该不会不想要女儿吧!”
“非也,夫人的孩子自然是男女我都欢喜的。”
“那你给男孩儿取名字。”
云让想了想,还是觉得要顺着她的好,于是道:“不取,我们就要女孩儿。”
谁知郝涣“唰”地睁大眼,又给了他一腿子。
“好呀!才说什么我的孩子你都欢喜,现在就不要男孩儿了!果然都是鬼话!你说,你要撒多少谎!”
云让根本理不清自家夫人的想法,刚想再顺一遍给男孩儿想个名,郝涣又飞快从他身边跑开指着糖葫芦了。
他无奈地跟上去,边掏钱边无奈道:“慢些。”
……
尽兴而归。
郝涣蹦蹦跳跳哼着小曲儿回家,身后跟着提着各样东西的云让。他目光就锁在不老实的郝涣身上,果不其然,眨眼的一瞬她便要跌倒。
他心惊胆战,扔下东西抱住她。
他们的目光又同步锁定在了将郝涣绊倒之物上——那是个人。
夫妻二人对望一眼,都有些骇然。云让护着郝涣先进了屋,倒转出来将那人一并拖了进去。
……
李雍和睁开眼,面前怼了两张放大的脸。
甚恐怖。他想。
于是他猛地后退。
他这一后退又给云让给吓住了,赶紧抱住夫人。
郝涣作为三人中最淡定的一个,撇开死死抱住自己的夫君,站过去问这形容落拓疑似乞丐之人:“敢问您是?”
李雍和淡定下来,慢慢直起声,潇洒道:“我乃讨酒人。”
郝涣点点头,转头对云让说:“果真是个乞丐。”
李雍和:“……”
他是闻着酒香来的,磕着了石子,绊在人屋门前。人年龄大了,一瞬就晕了过去。醒来便被别人明确了自个儿的身份。
乞丐,也着实如此吧。
郝涣自有了身子,苦于无法四处晃荡,自个儿捣鼓着酿酒一事。她阿娘和婆婆娘都是极擅此道的,学起来也并不费劲儿,不多月便弄得有模有样。
八月金桂开,桂香满园。
她便采了些桂花,做了桂花酿。
只是云让不吃酒,她本人也有顾虑,再香的酒也一直搁着未动……
郝涣看面前人两下就糟蹋完了自个儿的酒,甚是心疼,还不忘盘问:“你是何人?要到哪去?”
李雍和也没要瞒的念头,道:“我名雍和,姓李。逃亡,不知何往。”
郝涣云让对望一眼,云让温和道:“阿兄不若屈身暂住寒舍,我们自当为您寻个住处。”
李雍和把玩着手里酒盏,笑了:“有劳了。”他补充,“我甚欢喜这个称呼。”
郝涣被他的不要面皮给震惊到了,小声和云让道:“这人真是不要脸,我瞧他再努力些连你也能生出来,还让我们叫他阿兄……”
李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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