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和韵两人驾着车,一路走走停停,出了昌宁城,便进入了伍仙城地界,伍仙城是平原地区,路也好走上不止一点半点。
炎夏夜短,晚风微凉,驱散了白日的焦躁,只是苦于蚊虫较多,接连叮咬,不得不一直摇着扇子驱赶。
今日无云,月亮出奇的亮,正巧方便了她们在夜里赶路。
天也热,两人将马拴在树上,就着车厢席地而坐,倒是不需要围着火堆取暖了。
外面火堆上架着一口小铁锅,正在咕噜咕噜闹着泡泡,有水溢出来,溅到火堆里,发出呲呲的气声。
“啊!”映翠捂着脸往旁边躲,从指缝里偷偷睁开眼看她,带点恼意,“小姐是故意吓我的!”
林和韵收回鬼脸,“你这丫头这般胆小,还怕莫须有的鬼,要我说,鬼哪有人心可怕。”
两人闲着也是闲着,林和韵就同映翠讲起了鬼故事,声音忽高忽低,小丫头紧紧靠在她身边,却还是聚精会神听着,时不时问:“然后呢?”
到了关键地方,林和韵突然扮做鬼脸,冲着映翠嗷呜一声,把那丫头吓得倒是着急闪躲,后知后觉又有点恼意。
“哈哈哈哈哈是你自己要听的。”林和韵将人拉过来,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哪有听故事听一半的,我还没讲完。”
映翠摇着脑袋,“不了不了,小姐,你若是再说下去,三更天我可就睡不着了。”
林和韵笑笑随她去了,鬼故事听到一半最是吓人,这不,映翠不敢出车厢了,生怕一回头,背后就会出现一颗人头,躲在车厢非要拉着她,还不准她出去。
林和韵安抚了小丫头,“你睡吧,我守夜,等明天到了伍仙城,咱们租个院子。”
映翠不敢独自在夜里,听了鬼故事更是紧闭着眼睛,后背贴着车厢,“小姐你太好了,等明天咱们租了院子,小姐好好休息,映翠就不推脱了。”
林和韵拿着驱虫的草药虚空挥了挥,放到小丫头身边,转身下了车厢,拿了一把干草去喂马。
“小黑,以后还得靠你,你可要好好休息。”林和韵伸手抚上马背,慢慢顺着毛,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自顾自说着。
这匹黑马是新买的,却不认生很温顺,拉了一整日车依旧精神,林和韵十分欣慰,这千百八十的路,没个耐力可不行。
忙完后林和韵取了水,放到一边晾着,从火堆里扒拉出来已经烤得发硬的窝窝头,左右手来回颠着,拿起来用力吹着气,好不容易吹干净灰了,林和韵取了方巾包着,甩了甩发烫刺痛的指尖,明天两人的早饭有着落了。
香酥馍片,放到早上也能吃。
林和韵终于灭了火堆,上了车厢,放下纱帘阻挡蚊虫,一条腿搭在外面,靠着车厢,望着外面不真切的月亮,好亮啊。
其实在出城的时候,林和韵有过短暂幻想,那人会骑着马追上来,年面团子一般凑上来,“娘子你要去哪里,怎么忘记带我了?”
她一路上走走停停,走的特别慢,她有意在等他。
万一在他心里,她依旧可以排在第一位呢?
万一他只是盛京城中的孤儿,与那些党派斗争无关呢?
万一的万一,他真的在乎两人的过往呢?
可他没来。
林和韵噗嗤一下就笑了,原来,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还以为是真心换真心,却没想到不过都是权宜之计。
早些时候,他离不开她,如今,寻到了记忆,又有贵人相助,倒是不需要她了。
林和韵啊林和韵,你真可怜,轻而易举就交了心,不是说好以后注定分别,从不认真吗?
她心里堵得难受,长叹一口气,手指顺着眼角擦下不知道何时流下的眼泪。
在一个如此陌生的世界,她竟然妄图找一方依靠,她真是,疯了。
凡事都靠自己的准则呢?她竟然忘了。
她收回那条腿,蜷缩起来,抱住双腿,将头埋在臂弯,轻轻闭上眼。
也只有这个姿势,才让她在无比荒凉的天地间,感受到自己给自己的安全感。
周子奕啊,你骗我,说好要一直缠着我的,说好就算想起来,依旧不会变的,全都忘了。
过了许久,林和韵被人从身后抱住,她一个激灵,却没动弹。
冷不丁确实被吓了一跳,但她又不是映翠,还信什么鬼故事,不用想也知道,身后那人是谁。
映翠轻轻抱住她,伸手有节奏拍着她的肩膀,一言不发。
两人默契没有说话,这还是第一次,小丫头如此安静。
林和韵任由眼泪沾湿衣袖,她对自己说,只此一次,只此一晚,明日,又是新的一天。
第二日天亮,阳光透过车帘,在二人脸上投射下斑驳光影,两人依偎靠在一起,睡着。
林和韵率先睁开了眼,身边小丫头整个人半靠在她身上,半边身子都麻了,腿弯也是僵持着,没有知觉。
倒是个心细的。
林和韵看了看映翠的侧脸,伸手捏了捏,映翠努着嘴习惯性翻身,扑通一下倒在草席上,惊醒了,“啊,小姐,我梦见那日咱们从山崖上掉下去了。”
林和韵好笑,手捏着腿慢慢放下来,不住捶着,传来一阵麻意,分明是翻个身掉下去了。
“那你怎么爬上来的?”
映翠显然也浑身不舒服,就着姿势躺下,捏着脖颈道:“我听到小姐在叫我,就飞上去了。”
“好呀,下次带着我一起飞。”
映翠急了,“我情愿小姐不要再跳崖了!”
林和韵捶遍全身,周身血脉才通畅,不适感慢慢消失了,伸手敲了敲映翠的头,“好呀,以后不会了。”
以后,不会再坠入深渊了,她要往前走,往上走,远离泥潭,去一个无人知晓的自在天地。
“不舒服了吧,还不快下来,咱们锻炼锻炼身体,今天就能入城了!”
林和韵将人从马车上拉下来,领着人打了几遍健身操,天光大亮,阳光越来越刺眼。
映翠驾着车,还在哼着小曲,许是想起来,之后不用像今日这般露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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