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温昭着实为他的运气感到头痛,恨不能原地消失。
真是难以想象,这样大的一艘船,他的运气该有多寸,才能再次撞到师叔祖手里。
温昭内心沧桑,沧桑地撑着门,对着白面书生艰难一笑。
白面书生瞧着温昭的模样,似是觉得十分有趣,戏谑一笑,道:“小昭快进来吧,我刚沏了一壶茶,你正好尝尝。”
立在窗口边的师叔祖也回转身来,面色肃然地看着温昭,海风吹起他华丽的黑色衣袍,霸气十足。
温昭只得强颜欢笑,脚步磨磨蹭蹭,凄楚着走进了房间。
这是一个四人间,空间还算大,左右各两张床,屋中间摆放着一张木桌,白面书生就坐在木桌旁斯斯文文地喝着茶。
温昭磨蹭到了木桌前,无奈坐下。
白面书生笑着递来一杯茶。
温昭接下了他的茶水,喝了一口压压惊。
在先前的一个月并肩刨坟时,温昭已经得知了白面书生的名字,裴之炎。
温昭慢慢喝了几口茶水,只觉得口中满齿的清香,可见这应当是一壶好茶,他问道:“你们也要去凡界吗?”
裴之炎一手执着一杯茶,俊美面容笑看着温昭:“嗯,去刨点坟。”
温昭:“…………”
裴之炎看着温昭的样子笑了起来,他像是十分开心,甚至笑弯了眼睛。
师叔祖也在木桌前坐下,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仰头一口喝尽,接着衣袖一挥,便有一本挂在墙上的册子飞到了温昭面前。
师叔祖霸气侧漏地道:“想吃什么就点,说了请你们吃饭。”
温昭想着自己前途未卜,可能即将在凡界刨坟,这一刨就不知道是几个月还是几年,他凄凉地伸手拿过了册子,而后低头一看,顿时:“……”
温昭颤抖着手拿着册子,看向师叔祖:“有点贵。”
岂止是有点,简直是抢钱,温昭看着上面的价格,大怒了,若是换上他的养老钱怕不是吃不上几顿就没了。
裴之炎扑哧一笑。
师叔祖满脸财大气粗,浑不在意:“让你点就点。”
温昭瞧了瞧师叔祖那身华丽得快要发出光的华丽衣袍,最终也跟着财大气粗地点了一个……最便宜的菜。
而后裴之炎接过册子,淡定地点了最贵的几个菜。
温昭:“……”
在等上菜的间隙,船舱外倏然传来一声轻长的声音,紧接着身下的船身开始晃动,晃动几息后,便归于平静。
温昭没忍住走向窗口,透过窗口,他看见笼罩在雾气中仙气缥缈的云中城在他身后一点点缩小,黑色的界海在眼中变得越来越宽广。
灵船载着满船人,启航,驶向凡界。
这一刻温昭心中终于清晰地意识到,他真的离开了,离开了呆了六十八年的天泽宗,离开了榆笙和李管事,也离开了那个人。
他如今是真的就要去往凡界了,从此和前尘一刀两断。
一阵痛楚从胸口传来,温昭将怀中的传音石拿出来紧紧握在了手中。
这块传音石他没有放在储物戒中,这样就能保证榆笙每次想和他说话,他就能第一时间听到。
温昭紧紧握着传音石,他想,他若是在凡界平平安安,等光阴流逝后他放下了过去,他将来有一天,在死之前,或许还可以回到天泽宗,回去看望榆笙和李管事。
所以,温昭,不要太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温昭抬头,不停眨着颤动的眼睫,才将眼中的雾气逼退。
“小昭去凡界做什么?”
裴之炎走了过来,和温昭并排站在窗口。海风吹拂,温昭嗅到了裴之炎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香气,是和那个人截然不同的一种香。
温昭听着裴之炎的话,不由得转头看向了身边的裴之炎。
温昭能感觉到上船后遇到的裴之炎,气质有点不一样了。
灵舟上对着温昭笑得凄楚,还有刨坟时宛如疯狗的裴之炎都不见了,此刻站在温昭身边的是一个气度卓然,丰姿俊雅的裴之炎,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优雅的贵气十足。
温昭心中是真觉得有点奇怪,似乎从相遇的第一面,裴之炎对他的态度就很好,很好,好到令他想不明白。
在那一个月中,几乎也是裴之炎帮温昭刨坟,温昭就没正经刨过几个坟。
可是为什么裴之炎的态度是这样呢?
温昭想不明白,对着他这模样,态度还能好成这样,不是教养太好,怕就是审美独特,可能又是下一个白慕绥。
温昭叹息,在那一个月时,他试探过了,裴之炎应该没看出他的真实容貌。
如今他这态度,简直比看穿了他的容貌还要令人惊悚。
温昭心情复杂,对着裴之炎道:“回家去看看。”
裴之炎点点头,没有多问,也没有离开,他就静静站在一边,像是在陪着温昭。
裴之炎的态度令温昭着实无法理解,但有了裴之炎的存在,温昭心中方才的痛楚难以为继,他没那么难受了。
轻柔的海风吹在二人身上,将裴之炎身上的清香一簇簇吹拂而来,温昭心情复杂。
而这时舱门被敲响,送菜的到了,温昭借此离开了窗口。
南洲,某处秘境中。
“我说公仪无冽你到底能不能行了?你不是万年难遇的天才吗?你就是这个样子当天才的?”
禅宗弟子寂长檀抖着手,摸了摸自己被削得快成了狗啃的头发,忍无可忍朝着前方人影大吼道。
只见头顶星辰遮天蔽日,万物都仿佛消失了,只余下璀璨到令人心生不详的一方极尽漆黑而又过度明亮的星空。
星空下,各仙门的天骄弟子围聚在地面上,每个人都形容狼狈,全身上下竟是连一块完整的布料都找不到,破破烂烂得比街边乞丐还要落魄潦倒。
在场只有唯二两人穿着相对体面,一个便是林悠,另一个人就是正在夜观天象的公仪无冽。
而之所以只有两人衣着相对体面,公仪无冽完全是因为身手太好,在布满杀机的险境中也能维持最后一丝体面。
林悠则是因为爱慕者众多,天骄弟子靠着人多势众,你出一块布料我出一块布料,终于凑出来一件衣服,送给美人排忧解难。
想一想这真是一个难以形容的场面。
公仪无冽作为林悠传闻中的道侣,在这种时刻本应醋性大发,火急火燎脱下他的衣服披在美人身上,还要对着在场人口出威胁,谁敢多看一眼,他就挖了谁的眼珠子。
可是这些事完全没有发生,公仪无冽跟眼瞎了似的,半点没有要脱衣服的意思,愣是让美人和大家一样狼狈地衣衫不整。
这种冷酷无情,无动于衷,直令一群天之骄子无语至极,未免太慷慨了点,太大方了点,最终大家不得不纷纷撕衣相助,好歹给美人拼凑出了一件还算凑合的衣服。
在一个月前,这群天之骄子奉了各仙门宗主的意,带着一堆法器,前来收割秘境中的宝物。
在前半个月时,虽说也遇到了不少危险,但对这些天之骄子来说还形不成要命的威胁。
直到后半个月,一群天之骄子将秘境外围的好东西收割一空后,渐渐朝着秘境中心聚拢,而此刻平日里称兄道弟的英才相遇在一起,争起宝物来,你阴过去我阴过来,一个个大打出手,破口大骂,在这样一副鸡飞狗跳的画面中,危险终于来临。
太阳无踪,黝黑如墨的无边星空从天边移动过来,悬在头顶。而后他们灵力尽失,法器不能用,储物戒也打不开,眨眼便成了手无寸铁的□□凡身,成了被秘境收割的对象。
形势转变得太快,直到大家狼狈地逃出星空下的第一轮杀机后,才有人道出了目前的处境。
阵法,他们被困在了一处杀阵中。
这本应是个好消息,比起无解的秘境,杀阵再可怕,但只要找到了阵眼,将之破解之后,危机也就解除了。
然而大家在听闻这个消息后,却纷纷沉默了。
实在无法不沉默,只因就在半个时辰前,善于阵法的天工门的一众弟子正被他们打昏了扔出了秘境中心,一个没留。
之所以会做出这种行为,是因为大家普遍认为天工门弟子心眼太多,只比千机宗的弟子逊色一点,不如大家联手先把最有威胁的竞争对手消灭了。
提出建议的天骄此话一出,大家深以为然,立刻一拥而上把天工门弟子打昏了五花大绑,扔出了秘境中心。
原本大家在扔出去了天工门的弟子后,还想把天泽宗的所有弟子也一并扔出去,但考虑到此结果最有可能是公仪无冽把他们通通扔出去,只得遗憾收手。
没有了善于阵法的天工门弟子,以至于大家被困阵法中,完全找不到逃出去的办法,每天都得遭受阵法的摧残。
在这个绝望的时刻,大家思考再三,最终决定把希望寄托在在场修为最高的公仪无冽身上。
这一寄托就是半月有余,终于寄托得大家彻底绝望。
听着寂长檀发癫的孟十柳:“……”
孟十柳立刻就吼了回去:“你行你他爷地给我来,就会他爷的叽叽歪歪,也不看看是哪些傻子把天工门的弟子都扔了出去!”
孟十柳原本只是随便一吼,没想着让寂长檀做什么,谁知寂长檀一听这话,立刻冷笑一声,愤怒起身,脚下一颗石子被他无意中踢了出去。
石子打着旋,竟是朝着头顶无边星空飞了过去。
公仪无冽:“……”
所有人:“……”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这颗石子,看着石子仿若一颗星星,嵌入了星空中,开始发出闪烁的光芒。
所有人:“……”
虽说一言难尽,但大家不由得开始期待,莫非误打误撞,还真让那寂长檀破解了阵法?
所有人屏息凝神望着天空,接着就见漫天星辰动了,斗转星移,星辰变幻……
众人不由得面色紧张。
只见星空在众人眼中极尽变幻,光华越发璀璨明亮,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过于刺目的光华敛于平静,星辰在绚丽地转动之后,不动了。
大家深吸了口气,忙不迭看向四周,还是无边夜色,深藏杀机,毫无变化。
大家耐着性子等了等,依然无变化。
草!
那你乱动个什么劲啊!
众人悲愤欲吐血。
就在众人顶着身上几块破烂布料,打算教训一下浪费他们感情的寂长檀时,星空中却开始有了变化。
在黑沉的星空之下,虚空中倏然渐渐出现了一副幻影。
幻影中竟然出现了孟十柳的身影!
是几十年前的孟十柳,看穿衣打扮,应该是还在天泽宗当杂役的时候。
众人不解其意,面色疑惑地盯着幻影,尤其是孟十柳皱紧了眉头。
接下来众人就见幻影中的孟十柳在给灵兽喂口粮时,大把大把偷吃灵兽的口粮……
孟十柳在灵树上摘灵果,不慎摔下去,本一根皮毛都没掉,却把自己包成了粽子去找李管事要医药费……
孟十柳下山去采购时,特意去打听镇上临期的物品采购,省下来的钱进了自己的储物袋……
孟十柳:“……”
所有人:“……”
所有人都霍然看向孟十柳,包括公仪无冽。
孟十柳:“……”
孟十柳一张老实巴交,向来不苟言笑的肃然脸上,面色镇定道:“虚假的幻境罢了,这个阵法着实险恶。”
所有人:“……”
寂长檀却冷笑一声,幸灾乐祸道:“是不是虚假,你自己清楚,早就说了你道貌岸然,看你还怎么狡辩。”
孟十柳也跟着冷笑道:“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个嘴毒的秃子来说。”
寂长檀拎着自己剩下的仿若狗啃过的头发:“谁是秃子,你眼睛瞎了?”
而就在二人吵架时,虚空中的幻影又是一阵变化,出现了寂长檀的身影。
寂长檀:“……”
这次换孟十柳冷笑连连,抬头看向虚空。
在虚空幻影中,出现了幼年时的寂长檀,因为和宗门师兄吵架输了,哭着跑走,在屋里悄悄练习吵架……
当寂长檀练习了一个月之后,再次找到那个师兄吵架,再次输了后,又哭着跑走,回屋接着练习吵架……
再一个月后,寂长檀又找到那个师兄吵架,再再一次输了后,寂长檀哭着去找宗主告状了……
寂长檀:“……”
所有人:“……”
“哈哈哈哈,原来是个告状的爱哭鬼!”
星空下霎时传来了孟十柳恐怖的笑声。
寂长檀:“……”
寂长檀扑过去和孟十柳打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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