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临近午时,宋瑾跟着季舒白,换了新衣,乘了轿子,一同往高策家赴宴去了。
高策是隆庆年间的举人,后参与会试,屡试不中,前些年索性回了乡,做起了举人老爷。
别看这人科举不顺,但钱途颇顺,一方庭院修的别有天地,颇为壮观。
宋瑾随季舒白在前门下了轿,门口早有高策领了众人拱手相迎,打眼一看,宋瑾忽然瞧出不大对来。
那高策穿的一身圆领青袍,身边还跟了两三个一样穿着的男子,年龄都是差不多岁数,而季舒白虽说是私宴,穿的却是她没见过的深蓝罗袍,她猜其中有些讲究,只是一时分辨不出来。
众人行礼后进了院内,季舒白命人递上贽见礼,宋瑾紧跟着要递上那封拜帖,结果就见那几人扑通一声跪下了,口中念着什么一介乡绅,幸得大人清顾,什么蓬荜生辉。
宋瑾的心思不在这里,她想的是她一个什么功名也没有的人,她要不要跪呢?
可是季舒白没空管她,伸手去扶起众人,拱手答礼,宋瑾在一边看着,看的人直往后缩。
这什么礼数,一套套的,别说她没见过,蔓草生前也不曾见过啊,她哪里会。
谁知人还没往后退,季舒白已经一个眼神丢过来,示意她递帖子。
宋瑾慌忙上前,躬身递上帖子:“晚生陆瑾,承蒙诸位大人不弃,在卢大人名下讨得一份活计。”
手中帖子很快被人接走,同时听到一声疑惑。
“卢大人?”
“是府里的一位通判大人,此次见我出来,说是此人颇有些用处,因此叫我带在身边。”
“那想必是位能人,快请。”
宋瑾心中叹气,说她能人,不会叫她当场表演有多能吧?
纵然心中惴惴不安,眼下也只得跟着季舒白往里头走去,
宋瑾脚下随人走着,眼睛却在四处乱瞟,这高家装饰的,过大年似的。
厅里摆上长桌,各色吃食一看就是花了心思摆的,红艳艳金灿灿,诸多她叫不上名号的东西,宛若新春贺岁一般,两侧锦屏晃的人花了眼。
宋瑾眼睛光顾着看,脚下却没注意,踢到那台阶后整个人往前一冲,倒是不严重,只是碰上了季舒白的胳膊。
这下宋瑾慌了神,忙往回撤了一步,就见季舒白微微侧首,低声叮嘱:“稳当些。”
宋瑾尴尬笑笑,点了点头。
众人落座,下人们端茶递水络绎不绝,高策一个眼神,阶下便有人摆上鼓凳,一众穿着打扮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走了出来,手中捧着各色乐器,坐定之后便开始弹唱起来。
具体唱的什么,宋瑾其实听不懂,她猜或许是这世界的流行曲之类的东西,比如《西厢》什么的。
接下来便是宋瑾熟悉的内容,割汤献礼,她就曾经做过这个,眼下看别人来做,自是另一种感觉。
等人呈献完毕,那高策便提议让从人们也都去安歇吃酒,于是就连青杉也一并出去了,只剩宋瑾坐在季舒白身边,默默听着他们说话。
从前倒是听说这年头的文人雅客以诗会友,雅致无比,她来之前还做了好一会子的心理功夫,若是不行,就把大清的几个搬出来,总能唬一唬人。
结果呢?
什么也没有,竟说些当年事,或是听曲,偶尔叫人点戏,他们点的什么宋瑾也不懂,只管竖起耳朵听,以及抓起筷子吃。
桌上摆了一条鱼,看起来是蒸制,不曾切过花刀,与宋瑾的清蒸鱼手法不一样,她好奇地夹了一筷子。
肉质很嫩,香味浓郁,也不知道那佐料摆的是什么,她不大熟悉。
一碗不知道什么煨出来的菜,宋瑾舀了一勺到鼻下闻了,有点鸡汤味,还有一丝水产鱼的味道。
她尝了一口,口感滑腻,鸡汤入味,好下口的很。
宋瑾盯上的下一碗是一个鱼丸,看起来就是白色的丸子在紫菜汤里漂着,普普通通的样子,等吃起来才发现味道极鲜,一定是鲜鱼做的鲜货。
江苏水路多,因此水产相当丰富,宋瑾一连尝了好几道水产后,将视线给到了其他肉类。
她的筷子越过醉虾,直往一碟子不知道什么鸡还是鸟的碟子里伸去,结果肉没夹到,就觉得脚被人踢了一下。
这事只能是季舒白干的。
等她扭头看去,果然如此。
“高举人问你,从前都在哪里,做过些什么?”季舒白淡淡复述着。
听到这个问题时,他并没有帮着去说,因为他也不知道宋瑾打算编哪一出,因此只提醒宋瑾来回答。
宋瑾茫然地收回筷子,强行闭上那还没填饱的胃,准备开始侃大山。
只见她清咳两声,淡定道:“晚生尚且年幼,倒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和见地,不过家父当年倒是出过海,见识过不少地方的人文景观。”
“出海?”那高举人眯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莫非同那五峰船主一般......”
“咳咳——”
宋瑾被他一声五峰船主吓的够呛,忙道:“非也非也,家父是正经的水手,去过不少地方,与那汪直并不相同。”
“哦——”桌上几人恍然大悟似的,宋瑾也听到身边人长舒一口气。
“不知令尊都到过哪些地方?”
宋瑾坐直了身子,将话匣子打开:“近处的暹罗吕宋都曾踏足,远处也到过不少地方。比如开口必说Bonjour的法——”
“等下,帮...帮猪?”
“对,帮猪国。”
其实宋瑾也记不大清在这十六世纪的大明是如何称呼法国的,现在有了个代称正好用上,至于是帮猪还是帮狗,谁在乎呢?
还是有人在乎的,那就是季舒白。
虽然他不知这个“开口必说Bonjour”的国家是哪个,但帮猪肯定不对,可他看着宋瑾一幅手舞足蹈,众人视线都被吸引过去的样子,他只得按捺下准备踢宋瑾的脚,右手捏拳抵住唇部,将视线落在桌面上。
左耳进右耳出,只当什么也没听见。
“那这帮猪国,是什么样啊?”
宋瑾眼睛一转,撇了眼阶下弹唱的诸人,心中一下有了主意,转而笑道:“其实有些地方与我大明朝也相似的很。”
“哦,那是怎么个相似法?”
宋瑾笑意更甚,她其实没有去过法国,或者说想去,但没去成。上辈子对于法国的了解便是那一众奢侈品牌,如数家珍一般,了解的清清楚楚,然而这些在这大明是用不上的。
但有一样东西,她用得上。
“在这帮猪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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