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汴京的三倍物价震惊得回不过神来的常春,苦着脸在客店点了两碗汤饼。
想了想,又咬牙给自己和云雀一人加了块东坡肉,亏什么也不能亏了这张嘴,她们还要长身体呢。
又订了三晚的客房后,常春忧愁地摸着钱袋,仿佛看见了它急剧消瘦的未来。
“不行!咱们得马上出去打听打听行情!”
幸而汴京簪花之风比溧阳更盛。同样的,精致度也远非偏远县城可比。
金银珠玉那是另一条赛道暂且不论,可满街女子所簪的通草花儿,绢罗花儿也是栩栩如生,精致无比。
常春穿过大相国寺琳琅满目的首饰铺子,大致对此地女子爱佩什么样的花儿有了点概念。
此时将近元宵,许多铺子外都陈列着玉梅雪柳、闹蛾儿等物。她随手挑起一枝玉梅雪柳簪在鬓边,掌柜的立时便凑过来,殷勤推销起来:
“小娘子真好眼光,咱家的玉梅雪柳都是新上的货。绢罗是水东巷李家的,另请巧手匠人堆制的细巧宫样花儿,连宫内的贵人都曾来求购呢!”
“是吗?”
常春微笑着掂了掂这朵花,将它放了回去。
身旁云雀小小叹了口气,眼见着首饰花儿竞争激烈,小孩子难免有深受打击之感。
常春却不以为意,随手买了支闹蛾儿插在她小小的丫髻边,小丫头第一次戴如此有趣的花儿,又是高兴又是为难。
半晌觑眼偷偷问:“阿姐,我们不是要省钱吗?”
常春拨一拨她的闹蛾儿,雪白蛾翅颤颤巍巍。
她笑道:“别担心,咱家的花,也是有别家没有的好处的。”
云雀露出个不解的表情,常春却不再解释。
二人信步逛到街道最末尾,见到在一家门脸最豪阔的名为珍萃阁的银楼前,许多工匠模样的人摩肩接踵,人人脸上洋溢着迫切。
常春捧着一袋葵花籽,邀请旁边卖酥蜜食的娘子一同磕了半把,便将事情打听出了个始末。
众位匠人乃是为了襄国公夫人选作头面而来。
一般贵妇的头面均以金银玉饰为主,可相应的这头饰重量也同样可观。
何况此时越是地位崇高,就越流行高髻博鬓,有时一幅头面竟要用到金银数十两,更别提珠子玉石、象牙玳瑁等沉甸甸的宝石了。
襄国公夫人正是困扰于此。
她素有头风旧疾,近些日子又深受脱发困扰,一戴重些的钗子便嚷着头疼。偏新年元宵在即,少不了又要作富丽繁复的妆饰,去相国寺等地祈福,并赴宫内宫外各处宴饮。
因此她命自家银楼珍萃阁遍访民间能人工匠,要寻一套既轻巧又精细,既轻薄又华贵的头面。
国公夫人虽挑剔了些,但她出手十分大方,首饰本价连带赏赐,远比寻常回报丰厚。更何况若有幸得了国公夫人青眼,那自家便俨然在这竞争激烈的汴京城中多了块活招牌。
因此现下排队献宝的匠人几乎将珍萃阁的门脸都要挤满了,都等着明日将自家首饰送至国公府以备挑选。
“宝成坊金累丝珠子头面一幅。”
“玲珑阁牙镶碧玉透影冠儿一顶。”
珍萃阁的执事提笔如飞,登记着各家明日要进奉的首饰,写着写着突然卡了壳:
“咳、咳咳,长春绒花掐丝嵌宝绒花头面一幅。”
旁边围观众人纷纷纳罕:“绒花?这是何物?”
“倒是从未听过,不知与通草花儿等有何区别?”
云雀虽年幼,也是在韩府见识过几年富贵的,绒花头面还没什么,这掐的金丝嵌的彩宝,是阿姐这一干二净的兜里掏得出来的吗?
她急得小脸通红,一个劲儿的将常春往后拉。
常春却低头对她眨眨眼,反而几步迈进了珍萃阁,对着银楼掌事道:“烦请掌事替我拿一束金丝,若有零散的宝石珠子也请一并给我瞧瞧。”
那掌事见她虽衣着素净,但生得甜净讨喜,一双笑眼弯弯极是可人。因此虽不十分热情,但也算殷勤的将她所说之物捧了出来。
常春挑了一束最细的金丝,又选了几样砗磲、玛瑙、珍珠等较为平价的宝石,即便如此,她们的钱也远不够付账的。
云雀脸上已经提前挂上了惨不忍睹的表情,常春却自袖中拿出一枚白玉鱼佩,对掌事笑道:“我用这枚鱼佩暂抵这些材料,明日事毕即来赎回,您看可使得?”
掌事双手托起鱼佩,一把山羊胡子都抖了起来,连声道:“这、这这……”
常春疑惑地看他,她早知这鱼佩绝非凡品,但这掌事的反应会否太过了些?
掌事抬头深深看了一眼常春,顷刻间已调整好了表情,却莫名比方才热情了许多:“使得,自然使得!娘子尽管取用,若还有需要,随时来珍萃阁寻便是。”
常春笑着行了一礼:“那妾便在此谢过掌事好意了。”
夜色已深,汴河边的客舍脚店渐次收起了酒幌,熄灭了灯光,人与市井都陷入了黑甜的梦乡中去。
当中还有一间房却仍旧亮着一点如豆灯火。
略显晦暗的灯光下,常春聚精会神画着一幅幅簪稿。
七宝莲冠、缠枝忍冬步摇、宝相花流苏对钗、祥云护莲掐丝挑心,精巧又不失繁复华贵,端庄中带着别出心裁。
云雀看得张大了嘴巴:“阿姐,这便是你今日说的‘咱家的花有别家没有的好处’吗?”
常春边理出各色丝线边摇头:“非也非也,明日你便知晓了,快睡吧。”
云雀小人儿缺觉,早困得头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了,却执意要陪着阿姐,直到常春瞪眼竖眉故作生气状,她才恋恋不舍地去睡了。
与此同时,珍萃阁的大朝奉恭敬立在国公府外院的书房中。
青金石的博山炉中燃着袅袅沉水香,数支玉脂烛将书房内照得宛如白昼,也清晰的映亮了降香黄檀书案上的一枚白玉鱼佩。
“她说明日事毕来赎?”书案后的人正是凌肃,此刻拧眉沉声问道。
大朝奉抹了抹额角薄汗:“回禀郎君,那女子确是如此说,咱家银楼掌事认出是您随身之物,不敢怠慢,待她走后便急忙禀报了老奴。”
“那你便拿回去,等她来赎。”凌肃顿了顿道。
大朝奉欲言又止:“可那是……”您自小便戴在身边的。
凌肃不耐地打断:“你可知她明日究竟有何事?”
大朝奉期期艾艾道:“似乎、似乎是夫人挑选头面一事……”
凌肃忽然想起那枚松间明月的胸针,这傻瓜,糊弄糊弄我便罢了,国公夫人的刁钻眼光,岂是能为你这般雕虫小技所折服的?
他笑着摇摇头,屏退了大朝奉,又拿起案上书册看了起来。
五更鸡鸣,客舍的窗纸透出淡淡的白。
云雀自梦中醒来,看见阿姐犹自端坐桌前。
她揉揉眼睛,下床走了过去,待看清桌上的东西后立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久没通宵爆肝了,常春眼下一圈浓浓青黑,正集中全幅心神串着一条多宝流苏。
云雀的吸气声让她回过神来,见妹妹醒了,常春三两下串好流苏,又小心托起这套头面中最大的莲花冠儿,示意云雀伸手来接。
云雀看着这精巧得不似人间之物的冠儿,怯怯伸出双手接了。
一入手,她便‘咦’了一声。
这冠儿由十八片莲花瓣拢起而成,自内至外是深紫到浅紫的渐变,闪烁着丝缎般柔和细腻的光泽,每片花瓣的顶端,还缀着一颗剔透明珠。
莲冠的下围处,以细绞金丝围着黄豆大的珊瑚、砗磲、水晶、玛瑙等宝石,因宝石细巧,色调反而更加和谐。
最关键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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