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内,火光跳跃如雀,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凹凸不平的洞壁上,时而拉长如瘦竹,时而扭曲似鬼魅,恰如二十年前那桩悬案里盘绕的重重迷雾,扯不开,斩不断。残碑的声音从斗笠下漏出来,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的铁,裹着岁月浸不透的痛楚,还有藏在骨血里的恨,一点点揭开了蒙尘的往事。
“二十年前,中秋前夜。”残碑的指尖无意识地蹭过膝头的粗布,斗笠檐下的阴影似又沉了几分,“我与大哥阳顶天,在距观月台百里外的‘迎客松’小镇歇脚。那镇子依着官道建,就因路口那棵三百年的老松得名——松枝斜斜探过酒肆的瓦檐,风一吹,松针落在青石板上沙沙响,像有人在数着时辰。我们进的是镇东头的‘松风酒肆’,老板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江湖,见了大哥腰间的赤阳刀,立马端出了藏在窖底的‘秋露白’,还送了碟酱牛肉,切得薄如蝉翼,沾着椒盐吃,满口喷香。”
萧逸的手指仍在膝上轻敲,只是节奏慢了些,目光落在跳动的火光上,仿佛也看见了那间飘着酒香的酒肆。叶知秋则屏住了呼吸,美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残碑,连指尖都攥紧了——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贴近师门秘辛,每一个字都像带了重量,砸在心上。
“那晚月色真好啊。”残碑的声音忽然软了些,像是被回忆里的月光浸暖了,“酒肆的窗是支起来的,银辉泼在木桌上,连酒碗里的酒都泛着冷光。大哥心情颇佳,一碗酒下肚,就解了腰间的赤阳刀放在桌角,刀鞘上的红绸穗子垂着,晃得人眼晕。他说,三日后要赴琉璃城圣女凌清音的观月台之约,两人要共参武学大道。”
他顿了顿,似在回忆当时的细节,连语气都带了几分当年的雀跃:“大哥从怀里摸出个蓝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半卷泛黄的绢册,边角都磨得起了毛。他说那不是剑谱,是上古修士留下的《阴阳和合秘要》,上面写的是阴阳互济、神魂淬炼的道理——他练的‘赤阳神功’至阳至刚,常年下来体内燥气难消,而凌清音的‘月华心经’至阴至柔,恰好能补他短板。他说,若三人合力参透这秘要,或许能创出一门泽被后世的神功,到时候江湖上就少些打打杀杀,多些真正练武者。”
“我当时还笑他,说他一把年纪了,倒比少年人还敢想。”残碑的嘴角似乎动了动,像是真的想起了当时的调侃,可转瞬又沉了下去,“大哥也不恼,只把酒碗往我面前推了推,让我陪他再喝一碗。他说凌清音此人,他见过三次,每次都觉如沐春风——第一次是在华山论剑,凌清音以‘月华心经’破了西域番僧的邪功,面不改色;第二次是在洛阳城,她路见不平,救了被恶霸欺负的百姓,却不留姓名;第三次是在武当山,两人彻夜长谈,从剑法聊到武道初心,竟没半点分歧。他说,那样的人,是难得的知己。”
“那晚他确实多喝了几杯,脸颊泛着红,话也多了些。”残碑的声音又低了下去,“他说这次去观月台,不仅带了《阴阳和合秘要》的摹本,还把自己毕生练剑的心得——《残阳剑诀》的精要,用蝇头小楷抄在了纸上,打算作为印证的礼物。他还笑着说,等这事了结,就邀我也去琉璃城,三人一起钻研,说不定能摸到武道极境的边。”
洞内的柴火噼啪响了一声,溅起几点火星,落在地上很快灭了。气氛像被灌了铅,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可酒刚过三巡,窗外忽然飘进来片松针,落在大哥的酒碗里。”残碑的声音骤然转冷,像被冰碴子扎了,“紧接着,就听见酒肆门口传来个孩子的哭声——是个穿破棉袄的乞儿,冻得小脸通红,手里攥着个牛皮纸信封,说是有人让他把信交给‘赤阳刀阳顶天’。那乞儿怕生,递了信就想跑,大哥叫住他,给了块碎银子,问是谁让他来的,那孩子只说‘是个戴黑帽子的叔叔’,再问就摇头,揣着银子跑没影了。”
“大哥捏着那信封,指尖先是松的,拆开看了两行,指节就慢慢泛了白。”残碑的手也跟着握紧了,膝头的粗布被攥出几道褶子,“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问他怎么了,他却把信折起来塞进怀里,脸上扯出个笑,说就是个故人,约他去镇子西头的破庙聊几句,有旧事先了结,让我在酒肆等着,最迟次日晌午就回来,到时候一起去观月台。”
“我那会儿年轻气盛,总觉得大哥武功盖世,江湖上没几个人能伤他。”残碑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悔意,像砂纸磨过木头,“我还调侃他,说是不是故人是红颜知己,怕我跟着碍眼。大哥没反驳,只拍了拍我的肩,把桌上的蓝布包和另一卷纸推到我面前——蓝布包里是《阴阳和合秘要》的摹本,另一卷就是《残阳剑诀》的精要。他说这两样东西金贵,让我务必收好,若是他次日没回,就带着东西直接去观月台找凌清音,把前因后果说清楚,别让人家白等。”
“他起身的时候,赤阳刀在桌角碰了一下,发出‘当’的一声,在夜里听着格外响。”残碑的声音发颤,“他走前又看了我一眼,好像有话要说,可最后只说了句‘别喝太多,等着我’,就掀了酒肆的门帘出去了。风裹着松针吹进来,落在空酒碗里,我还想着,等他回来,再跟他喝三碗,却没成想……那一眼,就是最后一眼。”
叶知秋的眼眶红了,声音带着颤:“然后呢?阳前辈……就没回来?”
残碑沉重地点头,斗笠下的阴影晃了晃,像是在抑制情绪:“我在酒肆等了一夜。起初还能喝着酒等,后来天快亮了,心里发慌,就提着剑去镇子西头的破庙找——那庙早塌了半边,里头只有些干草,还有几只老鼠跑过,哪有半个人影?我又在镇子上转了一圈,问遍了早起的店家,都说没见过戴黑帽子的人,也没听见破庙那边有动静。”
“我心知要糟,揣着那两卷东西就往观月台赶。”残碑的声音又硬了起来,带着股咬牙的劲,“观月台在半山腰,是块突出的巨石,能看见整个山谷的月色。我到的时候,太阳刚出来,晨雾还没散,就看见凌清音站在石边——她穿了件月白色的衣裙,头发用根玉簪挽着,手里攥着块白玉佩,是大哥之前送给她的。她看见我来,先是眼睛亮了亮,可看清我身后没人,脸色就白了。”
“她说,她等了一夜,从月亮升起到落下,大哥都没来。”残碑的声音里带了几分不忍,“凌清音那样骄傲的人,那天却红了眼睛,问我大哥是不是出了事。我们没敢耽搁,当即发动了所有能调动的人手——我的弟兄,她琉璃城的弟子,还有附近山头的江湖朋友,把观月台方圆百里翻了个底朝天,连山洞、河沟都没放过。”
“直到第三日傍晚,才有个弟子在天绝崖下发现了线索。”残碑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天绝崖那地方,崖壁陡得跟刀削似的,底下是云雾,风大得能把人吹下去。那弟子在崖边的岩石上,找到了大哥随身带的玉佩碎片——就是凌清音手里那块的另一半,还看见了几道深可见骨的剑痕,刻在岩石上,像是用蛮力劈出来的,剑痕周围的石头都泛着黑,像是被什么阴寒的东西浸过。”
“我亲自去了天绝崖。”残碑的指尖在膝上划过,像是在触摸当年的痕迹,“我趴在崖边往下看,云雾里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风吼。我摸了摸那些剑痕,指尖能感觉到残留的劲气,有几分像大哥的‘残阳剑诀’,却更狠,更邪,像是走了岔路的招式。还有掌印——在剑痕旁边,有个浅浅的掌印,巴掌大,印子里的石头是冰的,哪怕是夏天,摸上去都刺骨,还带着股腐味,像是能把人的筋脉都腐蚀了。”
萧逸眼中精光一闪,终于开口:“那掌力残劲,前辈后来可有查到线索?江湖上至阴至寒的武功不少,比如‘玄冥掌’‘寒蚕功’,可曾有吻合的?”
残碑摇头,声音里满是不甘:“我查了三年。玄冥掌的寒劲是滞涩的,寒蚕功的是绵柔的,可那掌力不一样,又寒又烈,还带着邪性,像是两种武功混在一起练出来的。我找过当年的武林前辈,甚至去了极北之地的雪山派,都没人见过这样的掌法。大哥就像人间蒸发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留下那些痕迹,还有我手里的两卷书册。”
“后来江湖上就有了流言。”残碑的声音冷得像冰,“有人说大哥练功走火入魔,自己跳了天绝崖;有人说他欠了赌债,被仇家杀了;更有人说,凌清音见了《阴阳和合秘要》起了贪念,在观月台下了黑手,把人杀了,把秘籍藏了。那些话传得沸沸扬扬,连琉璃城的弟子出门都被人戳脊梁骨。”
叶知秋的俏脸涨得通红,忍不住反驳:“师尊绝不是那样的人!她要是想要秘籍,当年就不会跟您一起找阳前辈了!”
“我知道她不是。”残碑的语气缓和了些,“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凌清音后来回了琉璃城,没多久就闭关了,一闭就是五年。我呢?我带着大哥的遗物,成了别人眼里的肥肉——有人想抢《残阳剑诀》,有人想找《阴阳和合秘要》,还有人想从我嘴里套出大哥的下落,好去领赏。这些年,我换了七八个身份,住过破庙,当过挑夫,连名字都改了,就为了查清真相,保住大哥的东西。”
洞内又静了下来,只有柴火偶尔噼啪响一声。二十年前的悲剧,像幅沉重的画,在火光下缓缓展开——阳顶天的豪迈,凌清音的等待,残碑的隐忍,还有那些没说出口的遗憾,都压在这小小的石洞里。
“所以,”萧逸打破了沉默,目光落在残碑脚边那粗布包裹的长条物事上,“前辈背上的,该是阳前辈的赤阳刀吧?您怀疑当年的事,和影阁,还有那‘玄元秘籍’有关?”
残碑微微颔首,指尖碰了碰那粗布包裹:“大哥失踪后没半年,江湖上就传起了‘玄元秘籍’的消息,说那秘籍藏着长生不老的法子,还能让人一夜成圣。起初我没在意,可后来发现,追查秘籍的人里,总有影阁的踪迹。更巧的是,影阁的杀手用的武功,虽不似天绝崖那掌力邪性,却也带着几分阴寒,跟我当年在崖边摸到的劲气,有几分相似。还有那封引走大哥的密信——影阁最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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