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内的火光忽明忽暗,橘红色的焰舌舔着湿冷的石壁,将角落里残碑那顶灰布斗笠的阴影拉得忽长忽短,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些在江湖里飘忽不定的旧事,此刻正顺着火光的纹路,一点点从尘埃里醒过来。
萧逸指尖捏着那张牛皮纸,指腹能摸到纸面粗糙的纤维——这是用南疆老牛皮鞣制而成的,韧得能抵住刀剑,此刻上面刚显露出的朱红字迹还带着点潮湿的凉意,像是刚从血里捞出来一般。他的目光在“凌清音”三个字上顿了顿,那字迹清隽,倒和记忆里那位琉璃城城主的气质有几分像,转而又扫过“青玄”二字,指尖不自觉地收紧,牛皮纸边缘被捏出几道褶皱。最后,他的视线落在名单最下方那行墨色更深的小字上,墨色浓得发沉,像是蘸了陈年的黑墨,又混了几分戾气——“影阁‘三老’,京城‘贵人’,所图甚大,慎之!”
空气像是被冻住了,连柴火燃烧时爆开的噼啪声都变得遥远。萧逸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沉稳却有力,和这石洞里的死寂形成了古怪的对比。他抬眼看向残碑,斗笠下的阴影太深,连对方的呼吸声都淡得几乎听不见,只有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像是两口沉在寒潭底的古井,深不见底。
叶知秋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师尊凌清音名字后面那四个字上——“履约而至”,指尖攥得太紧,指节泛出青白色,掌心甚至被指甲掐出了几道浅浅的印子。她张了张嘴,想为师尊辩解些什么,比如师尊素来清冷,从不掺和江湖纷争,观月台之约那样的场合,师尊怎么可能去?可话到了喉咙口,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那个她从小敬若神明、周身总裹着一层月华般清冷气息的师尊,名字竟然和阳顶天的神秘失踪并列在这份满是疑云的名单上!更让她心惊的是,青云宗那位只存在于典籍里的开山祖师青玄道人,名字后面竟被标注了“踪迹可疑”四个字,墨色刺得她眼睛生疼。
萧逸脸上那点惯有的慵懒彻底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得能压死人的锐利。他原本是斜倚在石壁上的,此刻直起身,手肘撑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像淬了寒的刀锋,直直看向残碑。他的声音很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每个字落地时,石洞里的空气都似要凝住:“前辈,这份名单……究竟意味着什么?‘履约而至’和‘踪迹可疑’,阳前辈写下这些字时,是存了怀疑,还是仅仅在记录行踪?”
残碑沉默了很久,久到萧逸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他枯瘦的手指在膝头轻轻敲击着,节奏缓慢,像是在梳理那些被时光揉乱的记忆。过了半晌,他才沙哑着开口,声音粗糙得像是从磨刀石上刮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岁月的沉渣:“大哥……阳顶天,他这辈子做人豪迈,可心思细得很,绝不是粗心大意的人。观月台之约前半个月,他曾给我留过一封手信,信里说‘这次去观月台,怕是要遇到麻烦’,那时候我还劝他别去,可他性子倔,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顿了顿,指尖隔着粗布,轻轻点在那卷被萧逸攥在手里的《残阳剑谱》上,动作轻得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履约而至’……凌清音那女娃,当年确实去了观月台。我记得那天是九月初九,天刚亮就下着小雨,她穿了件月白色的袍子,在观月台上站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走。这一点,当时在观月台附近守着的几个江湖人都能作证,我也远远瞧见过一眼。”
说到这里,残碑的语气变得复杂起来,像是掺了点疑惑,又带了点不确定:“大哥写下这四个字,或许一开始只是想客观记录她的行踪。可后来……凌清音回去没多久,就闭关了,一闭就是三年,琉璃城的人对观月台的事更是半个字都不肯提,这就难免让人多想了。”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压抑了二十年的愤懑,斗笠微微倾斜,阴影里的眼睛闪过一丝厉色:“至于青玄道人……哼,青云宗的开山祖师!当年他在江湖上根本没什么名声,就像个不起眼的路人。可偏偏在观月台之约前三个月,他突然找上门来,要见大哥。那天晚上下着大雨,两人在书房里谈了整整一夜,我守在门外,隐约能听到里面有争执声,具体说什么却听不清。”
“之后没几天,大哥就更坚定了要去观月台的决心,甚至把《残阳剑诀》的精要都整理出来,装在一个木盒子里,交给我保管,说‘要是我回不来,就把这个交给青云宗的后人’。”残碑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缅怀的涩意,“可就在大哥失踪后,青玄道人也跟着没了踪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青云宗的人找了他十几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大哥在名单上给青玄道人标上‘踪迹可疑’,意思还不够明显吗?他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萧逸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中。青玄道人的失踪,是青云宗历代宗主口口相传的谜团,藏经阁里那本记载宗门历史的典籍上,关于青玄道人的最后一笔,只写了“某年某月,离宗未归”。他小时候问过师父,师父只摇着头叹气,说祖师爷定有难言之隐。如今看来,祖师爷的失踪,竟然和阳顶天的悬案绑在了一起!难道青云宗这些年的没落,从一开始就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那‘影阁三老’和‘京城贵人’呢?”叶知秋扶着石壁,勉强站稳了身子。她刚才心神巨震,差点踉跄倒地,指尖还沾着石壁上的灰尘,声音里带着刚压下去的颤音,眼神却很坚定,“这两个人究竟是谁?他们为什么要针对阳前辈?又为什么要抢这本《残阳剑谱》?”
残碑冷哼了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屑:“影阁这个组织,藏在阴影里几百年了,比你们想象的要可怕得多。外面的人只知道影阁有杀手,却不知道影阁真正的核心是‘阁老会’,由三个老怪物掌控,江湖上的人都叫他们‘三老’。这三个人从来没露过真容,没人知道他们多大年纪,也没人知道他们擅长什么,只知道影阁这些年干的那些龌龊事,背后都有他们的影子——比如二十年前灭了‘清风寨’满门,五年前抢了‘唐门’的秘药,都是他们的手笔。”
他斗笠微微转向萧逸,枯瘦的手指点了点萧逸衣襟上的青云宗徽记,语气里带着点提醒的意味:“至于‘京城贵人’……小子,你是青云宗宗主,该比谁都清楚,朝廷对江湖从来都是又用又防。能被影阁称为‘贵人’,还能和影阁扯上关系的,绝不是普通的王侯将相,说不定是宫里的某位大人物,甚至……和皇室沾边。大哥在名单上写‘所图甚大’,恐怕早就猜到,这背后牵扯到的,不只是江湖恩怨,还有朝廷的势力。”
萧逸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下山后遇到的那些蹊跷事——客栈里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城门口盘查的官兵对青云宗弟子格外严苛,还有赫连锋提到“京城有人盯着青云宗”时的诡异语气。这些线索像是散落的珠子,此刻正被一根无形的线慢慢串起来,指向一个更庞大、更可怕的漩涡。
他低头再次看向那份牛皮纸名单,目光掠过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忽然,指尖在一个名字上停住了——苏小荷。
名字后面跟着一行小字,字迹比其他的要淡一些,却很工整:“素圣药仙,悬壶济世,然其‘九转还魂针’或为关键,影阁屡次接触未果,需警惕。”
“素圣药仙……苏小荷?”萧逸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眉头微微蹙起。他忽然想起藏经阁里那本泛黄的医药杂记,是用线装的,书页边缘有虫蛀的痕迹,封面写着《百草录》三个字。杂记里用小楷记载着江湖上的奇人异士,其中就提到了苏小荷,说她医术通神,擅长用金针渡穴,能治各种疑难杂症,甚至有“起死回生”的传说,只是她性子孤僻,隐居在南方瘴疠之地,几十年前就没了消息。
“前辈,这位苏药仙……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萧逸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疑惑,“阳前辈为什么要把她列在名单上?她的‘九转还魂针’,又为什么会成为关键?”
残碑听到“苏小荷”三个字时,气息明显波动了一下,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苏小荷是大哥的故友,当年大哥修炼‘赤阳神功’,到了最后关头,体内燥气郁结,差点走火入魔。有人跟他说,苏小荷的‘九转还魂针’能疏导内力,化解燥气。大哥去找过她三次,前两次都被她的弟子挡在了门外,第三次好不容易到了百花谷外围,又被毒瘴逼了回来。”
“后来大哥才知道,‘九转还魂针’不仅能疏导内力,还能激发人体最深处的潜能,甚至有洗筋伐髓、逆转先天之能的传说。”残碑的声音里带着点赞叹,又掺了点忌惮,“那本《阴阳和合秘要》里,记载了不少逆天的法门,大哥猜测,这些法门要想施展,必须有极高明的医术辅助,不然很容易伤及自身。而‘九转还魂针’,就是最好的辅助手段。影阁屡次去找苏小荷,恐怕就是想让她帮忙,破解《阴阳和合秘要》里的法门,或者利用她的针法,帮他们修炼什么邪功。”
就在这时,一直凝神倾听的叶知秋突然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像是被自己的气息呛到了。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接着又泛出一层淡淡的青灰色,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的身体晃了晃,手想撑住石壁,却没抓住,眼看就要摔倒。
“叶姑娘!”萧逸反应极快,一把扶住她的胳膊。指尖刚碰到她的衣服,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比石洞里的石壁还要冷。他顺势搭上她的腕脉,内力探入的瞬间,眉头就皱紧了——叶知秋的经脉里,一股阴寒毒戾的气息正在慢慢蔓延,像是无数根细针,扎在她的经脉上,不断侵蚀着她的真气。这正是之前赫连锋用“青魔手”伤她时,留在她体内的毒劲!之前她一直强压着,此刻心神巨震,气血翻涌,这毒劲终于忍不住发作了。
“是赫连锋的‘青魔手’毒劲!”萧逸的脸色沉了下来,手迅速探入怀中,掏出三个瓷瓶。他打开瓶塞,倒出三粒丹药——一粒是赤红色的“焚心丹”,能逼出体内寒气;一粒是乳白色的“护脉丹”,能保护经脉;还有一粒是暗紫色的“解毒丹”,专门对付阴寒剧毒。“快服下!这毒很古怪,越拖越麻烦!”
叶知秋依言吞下丹药,盘膝坐在地上,闭上眼睛,运转琉璃城的“月华心经”,试图将毒劲逼出体外。可那毒劲像是附骨之疽,和她至阴至柔的内力形成了诡异的排斥——她的内力往东,毒劲就往西,非但没能逼退,反而让毒劲在经脉里翻腾得更厉害。她的嘴角慢慢溢出一缕暗红色的血迹,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染红了一小块碎石。
残碑上前一步,枯瘦的手掌隔空按在叶知秋的后背。他的手掌很粗糙,布满了老茧,掌心却带着一股温和的暖意。一股磅礴的内力缓缓渡入叶知秋的体内,这股内力中正平和,像是初春的阳光,驱散了不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