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打满算认识半年，仅仅六个月，云洇先是毫无征兆地说她喜欢他，等自己刚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她又猝不及防地对着众人宣布她不喜欢他。
她是喜欢耍人？还是只喜欢耍他？
唐季扬想了想，还是只喜欢耍他吧，这样至少自己在她心里也算有点不同。
少年此刻心情与快要下雨前的天气一般闷，他想拉着她出去谈谈，云洇却一把甩开他的手：“去外面秦爷爷与唐明也会偷听，就在这说了吧。”
见势不妙，唐明又欲故技重施，携两小儿逃跑，云洇将遥儿按住，笑里藏刀地看着他：“唐明，你不是很爱听吗？走什么？就坐在这光明正大地听了。”
这如何能一样？偷听云姑娘与少爷打情骂俏，是乐子；不得不坐在两人对面当听客，可就是折磨了。
唐明敢腹诽不敢言说，窥少爷脸色，畏畏缩缩坐下来，再不敢动作。
曳儿感受不到降至冰点的氛围，傻傻地拍掌：“我就说了洇姐姐不喜欢大笨蛋。”
“秦与曳你住嘴！”唐季扬胸膛大幅度地起伏，眼睛发红，简直委屈地要哭出来，他控诉云洇：“两个月前你明明还说喜欢我！”
“那是我年轻不懂事，经过这些日子，我已经看清你就是个没担当的懦夫、不肯负责的小人，根本不值得我喜欢。”
“我如何没担当又不肯负责了？气温骤降我将外衣脱了给你，你身体不舒服我立刻去请大夫，有人欺负你我便立刻教训他，再怎样也不能算是懦夫和小人！”
“怎么不算？”云洇瞪他：“那夜我说了你不能继续再做让人误会的事了吧？到今日为止刚好是第六十天，加上你方才用额头测我体温，以及帮我挑鱼刺这两件，你总共做了一百八十二件可称得上暧昧的举动，几乎每日有三次。你既不肯与我在一起，又做出这些事来，不就是既要又要？”
云洇没说够，缓了缓又说：“我已经想明白了，你说什么不喜欢宝珠喜欢我，不过是哄骗我的说辞，只是想体面地拒绝我罢了。”
她戳了戳唐季扬心口：“你心里定还念着宝珠，但又的确对我有些好感，便嘴上拒绝我，行为上却时时刻刻吊着我，既要又要，实在过分！阿婆总告诉我，要离你们这些官家子弟远一些，道你们看着人畜无害，实则心肠一个赛一个黑，表面纯情得很，实际背地里不知养了多少外室，逛了多少次青楼……”
少女有些哽咽：“人家养外室逛青楼还花银子呢，你就是看我一个孤女，没了人庇护，便想空手套白狼，白白蹉跎我岁月……你、你心肠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坏！”
“我、我、我……我哪有这样想？！”唐季扬听得瞠目结舌，惊觉他与云洇相处时二人的想法竟如此南辕北辙。
“我不过是作为朋友，单纯想关心你、对你好，纵然有时逾矩是我不对，你说得也太夸张了……”
云洇指着他的手有些抖，已是声泪俱下，委屈地看着秦焕：“秦爷爷，你瞧，他就是这般戏弄我。每每我误会了他的意图，他就拿‘朋友’一词糊弄过去。不知他从小到大，到底伤害了多少姑娘的心……”
“……所以，你小子，到底与多少个姑娘做了朋友？”人怒到极点，真的会气极反笑，这便是秦焕此刻的心情。
他还道这小子虽尚不靠谱，但年纪尚小，还能成长；他还道这小子虽称不上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洇儿喜欢他，往日或能成个好归宿。
结果他就是这么对洇儿的？
如今已不是因唐季扬那对父母，对他有偏见的问题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师徒一场，秦焕可以给他最后一个机会，他沉声：“你是不是对洇儿有意，又不想与她在一起？”
“是……但是！”
还未说完，唐季扬与唐明已一起被秦焕轰出了屋门。
“现在就滚回虔州去！等过了年我再考虑要不要你继续当我徒弟！”
“秦爷爷！”云洇跑出来，有些心疼地看着唐季扬，转头与秦焕求情：“就算他这样对我，我见到他，恐怕还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情意……”
“好了，”秦焕竖掌，示意云洇不必多说，立即改了主意：“你们主仆过了年也不必回来了，你唐季扬还是另找一位配得上你的师父！”
说罢，他拂袖而去，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唐季扬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云洇就是这么替他求情的？！
他拉着云洇，不肯放弃：“云洇，你究竟想怎样？”
“什么怎样？”云洇抹了把脸上快结成冰的泪，将唐季扬要给她披上的外衣扔在地上。
“我说了别做这种事！”她表情倔强：“你的确一面拒绝我，一面又引诱我，我有说错什么？你说你不愿与我在一起，是顾及我的名声？那你问问唐明，再问问秦爷爷，乃至县里的其他人，哪个不以为你是我情郎？你护我名声护到了何处去！”
深冬呼啸的风吹得她浑身哆嗦，但云洇坚持说完：“我明确跟你说，现在摆在你面前就两个选择。第一，和我在一起；第二，做我的情郎。回虔州后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们都冷静冷静，我等你回来给我答复——若是你仍抉择不了，我就真的再也不喜欢你了！”
说完，她将唐季扬猛力推开，也立即回了屋。
被阻绝门外的唐季扬彻底慌了神，极其忧虑地问唐明：“这可如何是好？”
听了全程的唐明挠挠头：“若少爷您真不想与云姑娘在一起，那就不必答复她？”
反正不喜欢少爷这点，在唐明看来丝毫算不上威胁。
“可她说以后便不喜欢我！”唐季扬浑身颤抖，紧紧摸着胸口：“我、我知道她以后慢慢地肯定会不喜欢我，但这才几个月，也太快了些……我心会痛死的！”
……唐明无语凝噎，一时之间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拉着已接近崩溃的少爷往山下走。
合着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
他不懂面临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选择，少爷在纠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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