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金母再次造访7-138号。
比起前天的动辄变脸，她此刻提到费用浑不在意，态度堪称友好：“我回去思考了一晚，觉得修复还是得做。”
云舒闻言喜笑颜开，看身边，却发现于清正发呆。
“欸。”她把戳戳对方，“我们看看安排什么时候？”
于清哦了声：“金钰什么时候能来？”
距离月底期限越来越近，自然是越早越好。
没想到金母却垮下脸：“其实，还有个问题。”她吞吞吐吐，手不断擦拭额角，“那孩子什么话都不听，要做修复，你们估计得自己把他带来。”
带？没说要附带绑人业务吧？
于清沉默了。
金母见状，肉眼可见的慌张：“你们别误会，阿钰性格从小就怪，也就他爸爸能治他，但……”她眼睛往四处瞟，不知在找什么，但随即凑近着压低声音，“这件事，我不能让他爸爸知道。”
于清与云舒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回答——
即然涉及到家庭隐私，她们能不参与就不参与了。
不过，似乎可以交给章律？
于清脑中陡然划过他的名字。
仅凭一个晚上便能令金母改变主意，把金钰带过来估计也不难？加点钱的事嘛！
她越想越有理，正要开口，忽听对方又道：“我看，那个章律就可以。”
“啊？”于清意外，看向金母。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女人虽然笑着，唇角却在紧绷到轻颤。
“章律可以。”她再次重申，但嗓音挤在喉咙里。
是……两人之间出过什么事儿吗？于清犹豫着，没问。
沉默时，金母倒很快露出属于富家太太的招牌微笑，好似一切如常。
待金母走后，章律便冒了头。
于清便将疑惑扔给他解答。
对方倒很坦诚：“哦，给她吃了点教训。”
于清一时语塞：“人家是客户好不好。”你注意别把人吓跑啊！
“那又怎么样？”章律理所应当地摊手，“这里，我们说了算。”
……好有道理。
于清被这般厚脸皮的架势震慑住，完全忘了挑刺“我们”二字。
“那，金钰那边？”她顿了顿，试探，“你要是不方便，我再想其他办法。”
男人大咧咧往对边一坐，双手抱胸：“比如？”
随口的客气话好不好！
于清瞠目结舌，硬着头皮回：“比如劝他不要和父母斗气……”
额头忽地一痛：“幼稚。”
她本能呛了句喂，却又愣住。
章律的手指也弯曲着顿在半空，骨节仿佛还留有刚才额角的微热，见于清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喉咙渐渐有点痒。
忍了忍，他终于轻咳几下，手指顺势放平往唇边掩住：“无所谓，我去办。”说话间，人站起来，含混着情绪转过身。
云舒正送完金母回来，推门与章律擦肩。
见人步履匆匆，她大为不解：“怎么了？”
于清却没反应。
好似刚才轻弹的动静现在才有余威，脑子晕得不知所以然。
但就算再迷糊，至少也该知道一点——
他们俩，应该还不到能弹额头的关系吧？
她不自觉摸了把前额，心情复杂。
于清原以为章律的“办”至少得等到第二天，但临近晚上，7-138的门却被敲响，云舒叼着营养剂去开门，蓦地一声惊呼。
章律眼疾手快把瘪了大半的袋子捏手里，递给云舒，云舒却一个谢字都说不出，只恐慌地看着他胳膊下放，那里紧紧夹着个男孩儿。
金钰。
金钰与金母眉眼形似，但他天生窄脸，不若母亲那样有亲和力，再加上此刻不断挥舞胳膊胡乱蹬腿，活像一根弹力十足的面条。
“唔唔——唔唔唔！”
于清瞧着男孩儿被胶布封住的嘴，待那边视线横来才清醒，高呼道：“章律！”
男人没多说话，行云流水地把金钰放下后，推到她面前的椅子上摁住：“人到了。”
我是要你这么做的吗？于清瞪他，对方却摆摆手，一副“功名深藏”的得意劲，顺带将胶布扯开。
金钰猝不及防，痛的眉头倒竖，看着动唇想爆发，却又不明缘由地保持沉默——就是脸色难看至极，不知和章律发生过什么。
想起白天金母也是如此难言的神色，于清一阵无语，冷不丁被叫了声：“于小姐。”金母最后一个进屋，脸僵到发白，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意，“麻烦你了。”
金钰突然剧烈挣扎：“我不——嗷！”
“老实点。”章律一使劲，手底安静如鸡。
而在于清的视角，明显看见金母身体颤抖。
她不忍心，对章律皱起眉：“你先放开他。”
原本都做好了对方拒绝的打算，但或许是她难得严肃，对方脸上一抹愣怔闪过，竟什么也没说地直接松开手。
金钰捂住肩膀，不断轻嘶。
他半边衣领往下，露出清晰的锁骨，于清瞥过，为他的削瘦惊讶。
这样的家庭里，怎么都不该养出如此身形的孩子。
而下一秒，金母的言语解答了她的疑惑。
“阿钰，算妈妈求你，治疗看看吧。”金母眼角发红，“哪个孩子像你一样，有家还要往外跑，没吃没喝的，你要担心死妈妈吗？”
金钰看也不看她，昂首冷道：“他们当然不会像我。他们都是些应声虫，没自己思想的家伙，像我是对我的侮辱。”
一时间，室内静得不像话。
真有个性啊……于清悄悄扫过周围，金母脸色难看，云舒瞪大眼睛，至于章律，反而淡定自若，似乎一点都不认为男孩儿语出惊人。
又过了片刻沉默。
“阿钰——”
“金钰。”
金母与章律双双开口，前者愣住，于清也跟着愣住。
章律就这样自然地插到前面，用毫无波动的语气道：“走。”
说着，他给云舒使了个眼色，云舒秒懂，掀开帘子：“这边来。”
大约是气场使然，金钰面对母亲那种傲然在章律面前碎得连渣都不剩，乖乖进去。
里面原本的床板已经被撤走，单单放一个管理处提供的治疗舱，金属面板倒是意外的光洁，于清不由惊讶，回头一瞧，云舒得意扬眉，做口型“我挑的”。
真棒。
于清露出个短促的笑容，手背在身后，握紧拳又松开，对金钰道：“躺进去吧。”
金钰身后站着章律，魁梧的阴影仿佛围墙，围堵了他所有可能逃跑的通道。
他不情不愿地往前走了一步，不料胳膊被金母使劲抓住。
“那个……”金母看眼治疗舱，又看眼章律，仿佛下定很大决心一般，咬着牙道，“不需要确定级别吗？”
“关于这个，您放心，我们已经知道了。”云舒大眼睛眨了眨，“N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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