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黑影的速度陡然加快，手掌按在地面上，庞大身躯转过来，直奔云镇川，看来是早就知道他在哪了。
它的头颅还弯折在身前，嘴巴裂得更大了，涎液垂下来，拉出长长一条水线，和脸上的腐肉混杂在一起，光是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什么情况……”
云镇川终于忍不住，连滚带爬的往小巷的另一端跑。
“董文博！”他一边跑，一边叫着下属的名字，“掩护我！”
董文博应了一声，音调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
从进入军部的那一天起，他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为了人类献出一切，这句话就悬挂在军部大楼上，在每一次例会中，如同咒语一般深入他们的脑海。
但真的到了这一天，面对着未知的异种，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他还是本能地感到恐惧。
董文博深吸了一口气，还是站起了身，挡在小巷中央。
怪物正挤在小巷的入口，庞大的身躯被青砖墙挡住，没有办法完全挤进来，只能向前伸着两只手臂，极为扭曲的挥舞着，像是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将自己一整只挤进小巷。
“大哥哥，等等我……”
那双赤红色的眼珠迟钝的转动，凝视着朝着小巷里跑去的云镇川。
“你为什么要走？”
它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各种混响消失了，只剩下那一把空灵的孩童声音，正在幽幽念着一些废话。
董文博屏息凝神，不去听它究竟说了些什么。
按照联盟对他们的培训，这些东西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精神污染。
他只是举起了长刀，毫不留情的砍向正在挤进小巷的黑影。
空气里的臭味越来越明显了，黑影像是在腐化一般，形体变得越来越小，血肉簌簌往下掉，使得那些青苔更为狂乱的舞动起来，甚至出现了生长的趋势，从地上密密麻麻的冒出来，变成一层厚厚地毯。
董文博刀法精准，他全力一砍，正好砍在了怪物的手臂上，刚刚还在絮絮叨叨的怪物闭了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痛呼，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它怕痛？”
周遥看着它的动作，诧异的问了一句，又向着巷口过去了一点点，找了个看得更清楚的位置。
“我以为异种都是对这些没感觉的。”
“你是想跟他们并肩作战吗？靠那么近。”
郁沉柯揽住他的肩膀，将他拉回来一点，选了个更好的视角，藏着他们的身形，只是这样一来，两个人的姿势就变得极为暧.昧，仿佛他正在将周遥拥抱，连手臂都桎梏住他的腰。
跟正常战友没什么关系的一个姿势，虽然他觉得没什么关系，但周遥瞥了他一眼，郁沉柯还来不及分辨那个眼神是什么含义，已经下意识的补上一句：
“太近了不安全。”
不知道是在解释什么。
战场上，明明任何动作都不需要解释，只需要有效。
“没打算掺和，”周遥似笑非笑的说，“现在可以松开我了吗？郁沉柯。”
“不能，”郁沉柯声音平稳，“如果不想被它发现，我们两个人的体积必须压缩到这个程度。”
“……“
周遥无法反驳，只好将目光，投向街道上的怪物。
但郁沉柯的呼吸滚烫，正落在他的脖颈上，令那一片的皮肤都泛起某种异样的痒，仿佛有什么炽热的东西，正在他的身体里苏醒。
很奇怪，但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反正他的身体，一向有各种各样的问题，这或许也只是其中一种。
血月高悬的街道上，怪物的尖叫一直没有停，反而一声比一声更为高亢，听得人头皮发麻。
董文博实在是忍不住，他本来只是想砍上一刀，阻碍那东西朝他们冲过来的轨迹，但在那一声声的尖叫里，他的理智消失了。
董文博一个跳跃，冲出了小巷。
他的动作蓄力已久，脚尖点过青色砖墙，整个人腾空跃起，直直冲向巷子口的怪物，直奔着它的头颅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怪物举起了手。
与之前慢腾腾的动作不同，它格挡的动作相当的快，与此同时，它身上的腐肉疯狂往下掉落，顷刻之间，整个躯体已经缩小了一圈。
周遥屏息凝神，利刃出现在他的指间。
它似乎能够用改变身体大小的方式，来提升自己的速度。
事情有点不太妙，它比他们想象得要更聪明一点。
并不是依靠本能活动的怪物，而是有着自我意识，懂得审时度势，选择合适战术的异种。
“果然是养分。”
周遥喃喃道，低声对郁沉柯说。
“它的血肉是食物，不仅可以给这条街吃，也可以给它自己吃。”
吃掉了自己的血肉后，那东西变得更灵活了。
它一声嘶吼，嘴巴裂得极开，看起来像是一个夸张到极致的笑。
“你也想跟我玩捉迷藏吗？”
孩童空灵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混杂着少女、青年和老人，分不出究竟是什么，令人觉得格外狂乱的呢喃。
“大哥哥，想玩的话，你就点点头。”
它朝着董文博冲过去，仅剩的一只手臂直直的伸着，要把他抓住，变成自己的血肉。
但董文博比它更快，刀锋一转，直奔它的手臂。
砍不了这东西的头，能斩它一条手臂，也算是够本了！
怪物冲到一半，劲头完全停不住，被董文博一刀砍在肩膀上，哐当一声，剩下的手臂也掉了下来。
而董文博也因为后坐力，整个人被砸到了地板上，下意识抱住头，在地上翻滚一圈，避入墙角，再抬头看怪物的动静。
掉了两只手臂的怪物，躯体不再庞大。
正好挤入小巷，和董文博来了个脸对脸。
这一刻，董文博终于看清了它。
黑线宛若血管，布满那张模糊的脸，它没有五官，但有一张裂开的大嘴，里面正在不停的冒出黑线，朝着他直逼而来，刚刚还弯折着的头抬了起来，用赤红的眼珠对准了他。
这是……什么。
董文博的精神恍惚了一瞬。
刹那间，无数景象钻进他的脑海里，他不想去看的，但那些东西无孔不入，像是在他的脑子里放电影一样，毫无顾忌的拉开一张幕布，将他的意识砸得粉碎。
直通天阙的高大石像，皮肤质地坚硬，上面雕刻着奇怪的纹路，正流淌着比血更鲜艳的红，他不想看的，但他的眼睛，已经闭不上了。
“退后。”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董文博想动，但他的肢体仿佛也变成了石像，完全没有办法挪动。
“董文博，不想死就把眼睛闭上。”
董文博转动眼珠，他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道雪白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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