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它那张面目模糊的脸上，黑线慢慢钻进眼眶，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慢慢地、慢慢地生出两只眼珠。
赤红色的眼珠，瞳孔是一条黑色的竖线，正在眼眶中滚动着，寻觅着自己的猎物。
“我靠，什么鬼东西！”程晚声音压得极低，在喉咙里滚过一圈，几乎完全听不见，“捉迷藏？它要把我们全找出来吗？”
“不确定，”周遥回答，“可能是在找云镇川。”
昏暗街道上，怪物从两只脚走路，变成两手两脚爬行，看上去像是某种长着人脸的动物。
它很明显的是在找什么东西，脑袋弯折，左右来回转动着，在青石地砖上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
——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
怪物拖着黑线，一步一步的朝他们接近。
在找到云镇川之前，它会先经过他们所在的这条巷子。
周遥朝他们比了一个手势，见其他人都点了点头，又谨慎的往后退了两步，确保所有人的身形都隐匿在墙壁的阴影里。
然后，盯着那只怪物。
一步，一步，又一步。
怪物的手，先出现在了巷口。
宽大的掌心紧紧贴着地面，像是青蛙的脚蹼，上面附着着蠕动的血肉，每走一步，都有青苔悄无声息的攀爬上去，然后又在下一步里被抖落下来。
它太大了，两只手贴在街上，已经要把这条狭窄的街占掉一大半，弯折的脑袋掉在前胸，那脖子里头，不知道究竟有没有骨头，以一种极其不符合物理常识的姿势弯折的。
经过他们藏身的小巷时，怪物微妙的停了一瞬，手掌在巷口摩擦着，但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魏心音和程晚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防止自己叫出声音。她们都是第一次见到异种，和联盟给她们放的宣传片不同，这东西真实的出现在面前时，还带着浓郁的腐臭、诡异的低语和忽明忽暗的灯光。
而宣传片里经常出现的两位英雄……
一个正扣着地上的青苔，吓得站都站不起来，另一个站在她们身边，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手臂搭在她们老大的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摸他的下巴。
这一幕的诡异程度，和外面那个爬行动物简直不相上下。
周遥全幅心思都在外面的怪物身上，盯着它的一举一动。
为了防止被它盯上，他的“净化”没开，现在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雾气，被血色的月光染上一点红。
一秒，两秒，三秒。
怪物没有动。
它在巷口搓了一会儿地板，脑袋来回倒了几圈，不知道是真的没发现他们，还是它的捉迷藏游戏里没有包含他们，最终还是没有过来。
只是在路过巷口的时候，伸着脑袋，往里面看了一眼。
赤红色的眼珠翻滚不休，瞳孔却没有聚焦。
周遥站在最前面，看着那张将整个巷口都塞满的脸，慢慢的、慢慢的朝他们扯开一个血盆大笑。
他下意识开了“净化”，但已经晚了。
魏心音膝盖一弯，按着额头蹲下去，表情扭曲，急促的呼吸着，像是有人扼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
“追迹”一直在追踪失散队友的痕迹，现在竟然全数被反了回来，这一片区域似乎被什么东西笼罩了，截断了她的异能。
她的领域内，原本鲜活的点位全数消失，只剩下一片漆黑。
异能被收束回来的瞬间，她仿佛和那双赤红色的眼，对视了一瞬。
诡异的、孩童的低语，在那双眼睛里，一刻不停的诉说。
我们……是里程碑，
我们……开启进化、欢迎来到
我们的世界。
程晚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避免她跌坐在地上。她还记得魏心音之前说过的话，这里的青苔有问题，不能随便碰。
刹那间，周遥的“净化”爆发至最强，全数施加在魏心音的身上，将她脑海里的声音生生逼退！
魏心音张了张嘴，一声痛呼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口猩红的血。
她用湿纸巾擦了一把，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和鼻子也在流血，怎么也擦不干净。
周遥伸手过来，毫不留情的掰开了她的眼皮，端详着她的眼珠。
没有变色、没有莫名其妙的图腾、没有变成竖瞳，除了因为强制清除污染时留下的红血丝，没有什么别的异常。
“没被污染，”周遥说，“去后面处理一下吧，牧章那边还剩一个治疗。”
郁沉柯松开她的手腕，对程晚说：“你们去吧，我们盯着这边。”
程晚心情沉重，点了点头。
出发的时候，周遥还叮嘱过她，要保护好魏心音，现在不到三个小时，魏心音已经受了伤，要她牵着才能走路。
更可怕的是……现在让她跟着魏心音，不是为了保护，而是为了监视。
即使周遥已经确认过她没有受到污染，但不保证有的污染隐蔽，会藏在人的身上，等待着爆发的时机。
她完全明白这一切都是规章制度，心里还是觉得难受。
联盟需要保证人类的纯净，魏心音有了污染嫌疑，他们作为队友，有必要注意魏心音的状态，保证她仍然属于人类。
如果成为了异种，那么，格杀勿论。
程晚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巷子口的两个人。
周遥抱臂而立，素白端丽的脸上满是冷色，看着外面那团东西的一举一动，郁沉柯站在他对面，背靠着砖墙，正在含笑看着他，仿佛他们不是身处末世，正在面对会将他们撕碎的异种，而是在拍摄什么偶像电视剧。
就差头上飘出几个粉红泡泡了。
程晚把眼神收回来，满腹愁绪全被这人搅碎了。
她刚刚还在想，郁上将和周教授出了这么多任务，或许早已经历过这种事，他们也曾经看着彼此的身影，思考着对方能不能活下来吗？他们也曾经手牵着手，担心着对方会不会已经被污染了吗？他们也曾经设想过……要亲手杀死对方吗？
但郁沉柯那副游刃有余的架势，让她觉得就算周遥被污染了，他也不会考虑是不是要杀了他，仿佛跟人类为敌，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他在意的只有他眼前的那个人。
队友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后，周遥才开口：“看着我做什么？我是怪吗？”
“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好了好了不说鬼话了，那怪也不想找我们，我就看看你了，”郁沉柯抬起手，一簇青蓝色的火焰，正在他的掌心熠熠生辉，“放心吧，我有分寸。”
周遥无声的笑了笑：“算你懂事。”
冷色消失，那张漂亮的脸上显出一丝温柔，转瞬即逝，郁沉柯甚至觉得自己还没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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