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水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世子,今日我实在有事,可否等明日……”
“不行。”
卫溪舟想也不想就拒绝,“说好的今日,你莫要反悔。”
说罢看了眼身后不远的满月楼,语气颇有些委屈:“你说的有事,便是一大早来这风月之地?”
“我……”
她百口莫辩,又怕晚了被陈茂和沈清彦看见,只能一咬牙:“今日便今日,快走吧。”
卫溪舟这才满意,领着她穿过街巷,去了对面的层霄楼。
原来层霄楼就在满月楼对面,李洛水暗自心惊,方才满月楼里的一幕,也不知卫溪舟看见了多少。
虽说在红叶县已经和这人打过照面,可此番回京,行的本就是凶险之事,并不想把无辜之人牵连进来。
到了天字一号房,开门的是位圆脸小书童,年纪约莫和沈清彦差不多大小,一双眼睛又圆又亮,看上去格外讨喜。
“世子!”
十六得了新身份,终于可以在人前行走,内心早就乐翻了天,又喜滋滋的和卫溪舟身后的李洛水打招呼:“先生好!”
中气十足的一声,听得李洛水不由得一愣。
卫溪舟熟练地一巴掌呼上十六脑门儿,“说过多少遍了让你小点声!别吓着先生!”
说完转向李洛水,“这孩子哑巴当惯了,没讲过几句话,让你见笑了。”
李洛水笑了笑:“无妨。”
十六偷偷朝卫溪舟作了个鬼脸,将二人引进门,桌案上摆了好几副笔墨纸砚,粗略看了一眼,光砚台和画纸就有好几种。
玉砚、铁砚、石砚……
宣纸、罗纹纸、棉连纸……
“也不知先生惯用哪一种,我索性就一样买了一份。”十六解释道。
“……”
见她站着不动,卫溪舟问:“可还有何不妥?”
“并无不妥,只是……”李洛水叹气,“书画讲求的是技艺和方法,笔墨纸砚这些,只是工具。”
卫溪舟和十六似懂非懂,“所以选好了工具,作起画来便可事半功倍。”
李洛水:“……”
她有点后悔应下这差事了。
好在卫溪舟求学之心甚笃,打发走十六,挑了副笔墨在桌前坐下。
李洛水自打六岁被接回沈府,便跟着吉祥学了好几年的画,后来吉祥病故,孤零零的她就只剩下画笔为伴。
她讲得极为认真,教卫溪舟从描点到勾线,将基本逻辑说了一遍后,便提议让他自己试试。
女子头戴帷帽,面容看不真切,或许是因为这层缘故,少了往日那股清冷感,葱白指节搭在墨黑笔杆上,低着头一板一眼在宣纸间勾勒。
卫溪舟不禁看得入神,他突然问道:“你今日为何戴着维帽?”
李洛水握笔的动作一顿,“……偶感风寒,见不得风。”
见对方不说话,她又问道:“世子想好画什么了吗?最好是些简单之物。”
卫溪舟摇头,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十六置办的,金银器皿,花里胡哨,他一看到就脑仁疼。
于是李洛水起身,将两扇窗户从内打开,正对着窗子的是两棵翠绿冬青,寒冬腊月里依旧开得生机盎然,几只雀鸟受到惊吓,抖擞着翅膀飞落枝头。
鲜活生动的一幕,看得她不禁出神。
“你在看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句,李洛水一惊,连忙回身,恰好和站在她身后的卫溪舟撞了个满怀。
两人靠得极近,女子柔软的身躯带着股冷香钻入鼻尖,卫溪舟脸上一热,心跳都快了几分。
恰巧这时拂过一阵细风,吹起女子半边维帽,那张满是沟壑的脸猝不及防展现在他面前。
卫溪舟一愣:“你的脸……”
李洛水慌忙放下维帽,背过身去,没有铜镜,她不知道现在的脸是何模样,但从卫溪舟的反应来看……
应该……很吓人吧。
回神之际,女子已经夺门而出,门外的小十六见她出来,刚要打招呼,谁知女先生竟看也不看他,调头就走。
十六纳闷,进去问世子:“先生这是怎么了?”
卫溪舟心口莫名闷得慌,喃喃道:“她明日……大概不会来了。”
*
快步走出了层霄楼,日光晒在身上,冰凉的四肢才找回点暖意。
她想不通,为何每次见到卫溪舟,自己都是以这样或那样难堪的姿态。
看过她这张脸,那人或许再也不愿跟她学作画了吧。
李洛水有些沮丧,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徐娘子出摊,这会儿定然不在家中,为今之计,只能先回小巷。
她心中郁气难消,浑浑噩噩的往前走,冷不防听见一阵刺耳的马鸣,再抬头时,烙了铁的马蹄已在身前高高举起。
“吁——!”
马车上的家丁破口大骂:“不要命了你!连宁国公府的车驾都敢拦!还不快滚开!”
宁国公府……
李洛水心中一惊,不再多言,道了歉转身便走。
可还没走出两步,身后便响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拦了我的马车,做什么急着走?”
这声音,果然是宁绍。
李洛水心道不好,此人看似浪荡,实则心机深沉,这副模样落在他手里,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马车在身后停住,脚步声越走越近,正巧前方不远处行来一辆马车,李洛水情急之下,快步朝着那辆马车走去。
驾车的小厮眼熟得紧,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太子身边的近侍孟安。
她三步作两步走过去,心中焦急,脱口而出:“殿下救我!”
孟安勒紧缰绳,看了眼紧闭的车帘,问道:“你是何人?”
身后的宁绍已经不疾不徐跟了过来,顾不得其他,李洛水踩着小凳就上了马车。
“大胆!”
孟安作势要拦,被车内的李弈止住,看了眼面前语气惊惶的女子,并未多言,而是命孟安继续前行。
“太子殿下,好兴致啊。”
宁绍的声音在马车外悠悠响起,李弈拉开车帘一角,淡声道:“原来是宁公子,孤还有事,便不奉陪了。”
“殿下有事,我自然不敢阻拦,不过殿下马车里的女子,我今日却要带走。”
宁绍摇着折扇,笑得别有深意,“姑母正邀我入宫赴宴呢,想必殿下也不愿让她听见什么传闻吧。”
车内的李洛水暗暗心惊,她倒忘了,宁国公本是当今皇后的嫡亲兄长,难怪宁绍如此横行无忌,连太子也敢当众叫板。
“她是孤的朋友。”李弈看向马车外的宁绍,目光沉了沉,“今日孤一定要带走。”
“至于母后那儿,我自会去解释。”说罢看也不看窗外的宁绍,放下车帘:“孟安,驾车。”
马车缓缓行驶,周围只剩下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响,宁绍果真没再追上来,一时无话,还是李洛水先开的口:“今日多谢殿下相助。”
车内昏暗,李弈就坐在离她不远处,闻言轻轻抬眼,隔着维帽,她都能感受到对方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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