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找机会把衬衣还给陈宁霄。
为了这件事,少薇天天都将这件洗净了的衬衣叠好收进书包,再带去酒吧。
一日从书包里翻试卷,司徒薇看到了,咦了一声,“你的?”
“没……”少薇很快地将书包塞回桌肚中。
她不知道这英国牌子的细格纹衬衣很贵,质感看得出是正品,令司徒薇看她的目光有一丝异样。
也想过托曲天歌或乔匀星转交——这两人是三天两头就来喝酒,但少薇迟疑数番,还是没敢。不知为何,让人知道她和陈宁霄有额外的交集是件让她如履薄冰的事。
陈宁霄很长一阵子没来,这件衬衣便成了少薇书包的常住客,平平整整的料子上有了折痕。
临近五月天气便热了,在彻底热起来前,寒潮作了最后一次反扑。那天体育课测跳远,阴霾惨淡的天气下,男生女生围在沙坑边,女生都抱着手臂喊冷,男生们则佝着双肩负隅顽抗。少薇已预感到一丝感冒的体征,出来上课前便明智地将那件衬衣夹穿在了校服外套里。
住汇樾府的徐雯琦首先惊叹:“哇少薇,你穿巴宝莉。”
吸引过来的目光如此之多,少薇虽不知“巴宝莉”是什么,但从众人眼神中也知道是自己这个贫困生僭越了,只得摆摆双手,像撇干净一件错事般说:“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那就是别人的咯?”徐雯琦眨眨眼。
这衣服肉眼可见的版型宽大,大家都知道是男款。
一群男生推搡起了跟少薇表白过的一个男生:“难怪人家没看上你,你又没巴宝莉。”
那个被推搡起哄的男生笑着连连骂了两句脏话,撇清关系。
轮到少薇跳了。她脱下外套做热身活动,但跳完后,没再将那件衬衣套上。
这样做的后果自然就是感冒,起初只是咽痛、鼻塞,过了一夜来势汹汹,浑身筋骨肌肉都开始叫疼。不得已,少薇只好跟悠悠请一天假。
没成想悠悠竟打电话问她要地址。少薇开门后颇感意外,一是她竟真来探望了,不是说说而已,二是手里提了好些药品和水果,很有人文关怀。
悠悠道:“宋总来了,没看见你,托我来看看。”
“谁?”
“宋识因。”
少薇回忆起那双温和的笑眼和那张名片,对上号。
悠悠给她洗了个阿克苏苹果,趁机将这本就一目了然的家仔细打量了一圈,从洗手间出来时,灵巧地绕开了等在一旁的瞎眼的陶巾。
她湿漉漉的手递过滴着水的红苹果,笑吟吟地说:“宋总你不记得?他人不错,公司就在旁边产业园里,做互联网的。听说你发烧请假,给我打了一笔钱,要我给你买点好吃的补一补。”
少薇立即摇头:“我不要。”
悠悠噗笑:“老实人。”
宋识因确实给她打了五千,既然少薇老实不要,她便很乐意地自己留下了。
悠悠稍坐了会就走了,出门后与对门的尚清打了个照面,没太看得起她,因为住在城中村小单间的尚清黑黑瘦瘦,其貌不扬。
悠悠人一走,陶巾便问这是谁,又问她口中的领导是谁。少薇说是同事和客人,绝不算撒谎。
陶巾面露忧色,让她别太把重心放在挣钱上。
尚清从门口路过,返身回房间掏了点东西出来,丢到少薇枕头边:“香港的感冒药。”
这是一板药里剪下的两颗,少薇以为是尚清特意剪给她的,没料到这其实也是别人给尚清的,且就给了这两粒。她宝贵了四年,因为那时的内地人都觉得香港货是好东西,但可惜一直没机会感冒。
少薇后来知道了真相,问她是不是想毒死她,尚清笑得眼泪快出来。
第二天烧还在反复,她就返学返工。
少薇耽搁不起,旁的同学请一时的假有补习老师、有朋友,她顶多有个同桌司徒薇,还是个玩心大的。
课间,司徒薇兴奋而神秘地给少薇展示了一张剪报,是一则图文报道,标题写庆祝颐庆大学在某数模大赛中夺得金牌,陈宁霄就在照片中,但没在C位,捧奖杯的是一个女生,标题写的是“罗凯晴带领xx队夺得冠军”
少薇脑中走神,想:不是说自己是学渣?
颐庆大学,和学渣搭不上边的。
她确认:“是伊莱恩学院吗?”
司徒薇气道:“怎么可能!是颐大本部,本部!”
伊莱恩学院是颐大和美国一所高校合作的民办,学费贵得令人咋舌,分数线只三本。虽然走到外面大家都自称是颐庆的学生,但在校园里却是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伊莱恩的学生管颐大的叫“本部”。少薇知道乔匀星和曲天歌就是伊莱恩的。
“他是队长。”司徒薇将剪报收起来,“但他不在乎。”
少薇敏锐,揶揄:“看上去你比他在乎。”
司徒薇捏紧拳头:“你不知道他这个人!我不替他在乎的话就没人在乎了!没日没夜带队攻坚的是他。”
“但荣誉本来就是集体的。”少薇客观。
司徒薇噎了一下,想说什么却道:“算了,你不懂。”
她今天请了下午的最后一堂课和第一节晚自习,因为要去陈家吃饭。能让校报发大字报的赛事含金量可见,加上陈宁霄回国以后一家人还未聚过,陈定舟便做主了这顿饭。
司徒薇进了门,穿过有序忙碌的工人们,原本打算直接上三楼找陈宁霄的,但见亲生父亲的书房门半掩着,谈话声从里面传出来。
“谁允许你没跟我商量,就把队长的位置让出去?”
“……”
“你明明知道——”指节叩桌,严厉急促,“明明”二字重读强调。
这不是一场正反打镜头有来有回的对手戏,因为陈宁霄自始至终沉默以对。
司徒薇贴墙而站,大气不敢喘。
“休学一年去了硅谷,搞出了什么名堂?跟你说你才大二,课都没上明白!”
陈宁霄停了一年学泡在湾区,没人知道他在那里做什么。颐庆素有轻工传统,陈家的产业均在实业,已是两行写不下的涉足领域,但跟硅谷的浪潮是风马牛不相及。
到了饭桌上,气氛并未好转,或者说是朝着一向如此的糟糕而滑落下去了。
司徒静和陈定舟执意要在儿女面前扮演一对离家不离婚的和谐夫妻,但多看对方一秒眼中都有怨怼。身体康健的陈家老太太眼里只有陈宁霄这个还姓“陈”的孙子,对随了母姓的孙女则撇嘴以对。冷盘刚上完,黎康康又像是不知今天有家宴似的到了场,如沐春风地叫司徒静老领导,继而在陈定舟身边坐下了。
这样情妇与发妻共坐一桌的场面,竟也十分体面。
席间再度提起数模大赛的这枚金牌,陈定舟语气有所缓和,对黎康康笑着指骂:“我这个儿子,高风亮节。”
司徒静听完,心里一口气静默地长舒了。
这是他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表明纵使爱恨交加,但他心里这个亲儿子地位不移,并以他为豪。
黎康康听了这话,笑着敬陈宁霄酒恭喜他,席散后却在后门抽烟。
司徒静从她指尖抽走了烟:“嗓子不要了?”
黎康康的笑和她的嗓音一样标准、国泰民安,多年的晚间新闻播报锻炼出来的:“老领导,还这么关照后辈呢?”她吐出最后一口烟,颇感落寞地笑了笑,“看你今天防我成这样。其实有什么用,我又不跟你争,也生不了。他外面这儿一个那儿一个的,谁知道哪天套子就破了。”
司徒静捻烟的模样优雅平静,看向黎康康:“你图他这个人,我图他身后事,要是还有第三个,帮我就是帮你自己。”
前厅。
司徒薇从未一刻如现在这般想回学校,急得乱跺脚,连晚上有小考这种谎都编出来了。陈宁霄接收暗号,抄了车钥匙要亲自送她。
陈老太太埋怨孙女不懂事:“别让你哥开急车。”
司徒薇上了车还在嘀咕:“看把你矜贵的,要真有点事,花圈都得比我大一倍。”
陈宁霄扶着方向盘笑了笑:“可以换。”
司徒薇呸呸呸说不吉利,并不知他是在说所有的事,而非花圈。
“你的同桌。”陈宁霄不经意地提,顿了一顿:“最近怎么样。”
“少薇啊?昨天刚发烧请了天假,今天就来上课了。”司徒薇随口说,“她最近忙了很多,手机被老师没收了好几回,总在回信息,说她谈恋爱吧,我估计她也不敢。”
陈宁霄莫名勾起了唇角,扶着方向盘懒洋洋地想,她胆子倒也没那么小。
一回了学校,司徒薇就找少薇吐槽,说这顿饭气氛如何诡异。当然家丑不可外扬,她没说底细,何况甚少有人知道她的“原生家庭”是颐庆赫赫有名的大家族。
少薇听到陈宁霄临赛前让出队长一职就已开始走神了。男人自少到老都追逐聚光灯、族谱和纪念碑,像陈宁霄这样子主动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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