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御史台急奏——”突兀的一声自殿外传来,惊得景帝周身一颤,瓷碗自手中滑落。伴随哗啦一声,宴席上的气氛一凝,吵嚷声渐弱。
“何事这般着急,不能留到明日朝上说?”景帝皱了皱眉。
来人匍匐在地,语速飞快:“启禀陛下,方才盐铁使刘桦在昭狱招了。”
“哦?”景帝悠悠抬眸,“他都招了什么?”
来人顿了顿,展开加急书写的奏折,一字一句念道:“陛下圣鉴,经拘审讯问,刘桦对其罪行供认不讳。严鞠之下,刘桦供称此事皆受当朝右仆射指使,所得赃银七成分献陆府。”
此话一出,如平地惊雷,令在场静了一瞬。
“臣闻此供状五内震骇,控迟则生变,遂加急驰奏。证言已密封随呈,万望圣裁。”来人念罢,恭敬地将奏折连同密信举过头顶。
景帝坐在位上愣神,酒已醒了八分。消息太过惊愕,他接过信件扫了扫,沉默良久。
如奏折所言,刘桦称此事背后主使是陆定年,他不过是依言办事之人。
“陆仆射,”景帝喉腔中发出一声低吟,“你可认罪?”
扑通一声,陆定年应声跪下,头紧紧埋在地上,闷声道:“臣冤枉,请圣上明裁。”
“此言何意?”
“臣与刘桦确因公务有所往来,但与私盐绝非相关。他定是走投无路,信口拉臣下水,”陆定年稳了稳神,呼吸急促,“若非如此,怎得一道证据都无?”
景帝凝眸,看了看手中薄薄的卷轴,仅有证言,确无实质的证据。
“一家之言,不可为呈堂供状,还请陛下明鉴。”
宴席已然进行不下,众妃嫔闻此前朝大事,皆眼观鼻鼻观心,唯恐避之不及。朝中重臣和王公贵族各怀心思,亦噤声不语。
景帝直起身子,将密信往桌上一扔,颇为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方才他听陆定年喊冤,一瞬间竟松了口气。朝堂上的明争暗斗,他并非浑然不知,只是习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各方势力在一定范围内争斗,是非黑白,最终还须由他定断。
他喜欢这样的平衡,并日益习惯。坦白说,他并不在意私盐案主使究竟是谁,该杀的杀,该罚的罚,叫那群人不敢再犯便是。可若是牵扯上陆定年,事情便复杂了。
费心维持的平衡不再稳固,但他不想打破。他老了,已不是雄心勃勃的年纪,只求稳稳当当,修仙问道,安享晚年。况且,陆定年虽心思深沉,但不似左仆射任经恒那般执拗,会揣度圣意,顺着他的心思办事,不可谓难得。
但证言在此,倘若陆定年果真行此事......
景帝睁开浑浊的双眼,目光暗了暗:“陆仆射,朕虽信你,但御史台既得此证言,便需细加勘察。这阵子,你不用上朝了,全力配合调查罢。”
“是。”陆定年应声。
“时辰不早了,散了吧。”他撑着椅靠徐徐起身,跃过僵坐席上的陆容音,径直离开了。
陆定年趴在地上,脊背早已被冷汗浸透。照现今的架势,刘桦手中确无与他相关的私证,那便还有转圜之地。
“陆仆射,请。”御史台的人侍立一旁,做出请的姿势。
他站起身子,掸了掸衣上沾染的灰尘,朝着那人指引的方向快步离开了。
——
庆生宴上的一出,令朝堂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阴影。私盐案的调查仍在继续,形势尚不明朗,众官只得一面竖着耳朵留意御史台的消息,一面按部就班地上朝。
“母后,母后,”叶朗立在永春宫外,急急拍着紧闭的宫门,“母后为何不见朗儿?”
咚咚的声响回荡在高墙之下,一宫女迈着碎步赶来,将宫门开了道缝,小声道:“小殿下,娘娘近日身子不适,暂不见客,殿下请回吧。”说着便要关门。
“朗儿不是客。”叶朗抵住宫门,用力地推开,朝里张望。
庆生宴上,他听了御史台的证词,错愕许久。后来想起前些日子母后无缘无故问他的明君良臣之辨,心下不安,遂想来问个明白。哪知母后一连几日闭门不见,令他心中的惶惑愈演愈烈。
无论如何,今日他定要见着母后,问个清楚。他一边想着,一边暗自使力。
宫女一声惊呼,忙召来另一人一同抵住,两方在宫门前僵持不下,沉重的朱漆木门发出低沉的吱呀声。
“朗儿,休要无礼。”陆容音缓缓自殿中而出。
叶朗闻声抬头,止了动作,隔着宫门看她。几日不见,她的脸上憔悴了许多,眼底的乌青愈加浓重,身子也分外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她淡淡看着他,脸上没什么情绪,像在看陌生人。
叶朗一时怔愣,心中后知后觉泛起丝丝缕缕的痛意,想问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他不敢问出口了。
倘若盐铁使说的是真的,倘若舅舅果真参与了私盐,倘若......他该如何自处?
他不愿再往下想,只觉身上冷汗直冒,手脚发麻,再也呆不住,逃也似地离开了。
另一头,御史台诏狱,陆定年一身紫色云龙纹官袍,端坐在草垛上。因着身份特殊,自他被关进来,除了受人监视,其余一切均按最高规格招待,没吃什么苦头。
随着叮呤哐啷的声响,役卒提着一串钥匙打开牢门。
“做什么?”陆定年闭着眼,沉声问。
“陆大人,小人负责提审,您跟着小的便好。”役卒弓着身子抵住门,恭敬道。
陆定年负手跟着役卒走出牢房,路过刘桦时,见他蓬头垢面,眼里放光,激动异常地扑向他,被狱卒制止后仍不死心,蠢蠢欲动。他皱了皱眉,加快了步伐。
审讯间位于诏狱尽头的一间独立隔间,役卒将他带至门前便垂头退下,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门。
“陆大人。”里头正中坐着的男子将近不惑之年,五官端正,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至脑后,以玉冠固定。
“姜中丞,”陆定年见到那人脸色一变,很快恢复,脸上浮起笑,“一别多年,再见竟是在这里,叫中丞见笑了。”
“陆仆射哪里的话。”姜子洵看了他一眼,眼中无波无澜。前些日子,圣上忽得下令彻查私盐案,将审讯工作全权交予御史台处置。御史大夫工务繁忙,一时走不开,这审讯的担子便全落到他头上。
“开始吧。”他看了看左右的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少卿,将卷宗翻开。
“陆大人,刑部查明三月份陆府同汇通钱庄有一笔大额账据,是为何用?”
“三月......”陆定年低头沉吟,“三月府中老太太生辰,自钱庄换了银子作礼金。”
“七月十四日同恒兴钱庄的呢?”姜子洵追问。
“上半年的职分田的租费未结,七月一并补上的。”
经过一通审问,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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