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炉出铁破败不久后,仅剩下的第二炉也在苏冶的指导下加了浇注,起火的那日,苏冶嘱托钟应照看,并将自己知晓的掌火切要一并告诉了他。
曹经那边催得紧,她得快些去添置新炉,不然村里三十来人围着一个炉子转,歇息时间多了,曹经心里怎能过意得去。
此番出行,陪同她的只赵二一人。
此次购炉不似之前采买泥料,这些东西到县里买方便些,运输人工算来都能省些,只这炼铁的高炉,打造讲究,半分马虎不得,钟应也知晓其中利害,故在几番周折商量下,赵玉芬同意了苏冶定的离来阳县约莫十五里的春花镇购置的主意。
春花镇仍旧属来阳县地界,但需出城,出度牒是曹经给他俩办下来的,这事他最擅长。
拿到手后,苏冶瞅了眼,她那文书上的姓名籍贯都是同她八杆打不到一处的,文书上附着“赵氏”,非本地人,外县来的商旅,想必同身旁赵二凑了个夫妇。
想到此处,苏冶心下生出几分好奇,问赵二:“你如今日日待在哑沟,身份是个什么来头?”
苏冶看到这度牒文书时,想着曹经八成借了个由头,将自己当初在曹家村落的户抹了,如今他们这些人,不仅是黑工,还是黑户。
“我自是个有身份的?”赵二语气不善道。
苏冶听他这话落得笼统,想着他说的这“身份”八成也不太明朗。
“有身份是个什么身份,出得去来阳县吗?”
赵二斜睨她道:“我出不出得去另说,你必是出不去。”
苏冶笑笑,没继续说下去。
赵二这人气力大心眼儿却小,是个易受激的性子,甭管他人说什么,他听着都是在揶揄自个儿,稍有不慎便恼羞成怒,性急了,便容易将自己的底细卖个干净。
这样的人,不适合做事情,给曹经做狗,却是刚好。
俩人说着,马车便已驶到了城门口,苏冶没有下去,只赵二去同城门的阍吏交涉,片刻后,敲了下车,苏冶掀帘探了个头,那人探头一打量,便挥手放行。
马车驶出城门几十步远,苏冶听见背后传来些碰撞声,回头掀起布帘。
只见城墙外边搭着个三架杉的木梯,五六个穿灰短打的役夫正用铁钎撬一块钉在墙面的厚木板,木板长瞧着有六尺,面上有些深褐色的脏污,苏冶眯眼瞧了瞧,边上还有些干涸的血迹。
梯子下面还站着两个持腰刀的衙役,俩人脚边堆着几根带铁钉的粗木条。
“怎么个事儿?”苏冶放下帘子,朝赵二问道。
依着这些日子曹经赵玉芬对苏冶的态度,赵二对她的戒心多少不似以前了,便道:
“米贼闹的事情。”
苏冶:“米贼?”
赵二:“如今南境民间有个教派,说是教派也不大准,就是一群神汉神婆拉扯起来的团伙,进去不少都是吃不饱饭快要饿死的老弱病残,进了里面,披件袍子,脸上抹两道彩,便当自己成了神仙四处念经,不晓得是里面起来了还是外边儿发力了,总之今年米瓮不似从前,在南境诸地闹出了不少人命官司,这不,”
说着,赵二朝身后示意。
“那人是什么来头?”苏冶问道。
“是周边乡上的土财主,出了名的恶霸,手底下盘剥饿死不少人,这也不是甚稀奇事,只怪他气运不好,遇着手底下有人投靠了米瓮,反过来抄了他一家,妻儿倒是躲起来保了条命去县衙告官,那地主本人却被挂上了城墙,晾成了肉干。”
苏冶:“县里不管这事儿?”
赵二嗤笑一声:“米贼又不是来阳县的土特产,关起门自己家打狗就行,那些人最初是郢州起的家,一路烧到了豫州,以往那些乡里吃不饱饭造反的人,甭管成没成,谁没拿过几个县令祭旗,如今县衙那群吃干饭的夜里睡觉屁股都夹得紧,生怕被人背后来上一遭,赶着叫爷还来不及,还敢上赶着剿人家。”
苏冶笑道:“你这不连你主家一道骂了。”
赵二翻白眼道:“我主家是个是个聪明人,不掺和这些腌臜事。”
赵二虽不是多聪明个人,却说对了曹经的聪明。
这些日子她想了不少,愈发觉得曹经能耐不简单,一个户房的小文书,虽说勾当腌臜见不了人,却有本事落得这些银子,笼来赵二这好些人替自己做事,同时还与县衙诸人周旋,不将此事闹大泄出去,却是有不少门道在里面。
想起她那日同曹经的对话,苏冶愈发确定,曹经的能耐并非是只能当个小吏,而是在如今这世道,他看得有几分透彻,故而不想。
乱世里不同治世,已经成熟的官僚体系里,越往上爬,抓住的反而越少,官员调动迁移频繁,难向下扎根,真糟了事,空着底子,这批人反倒是最先遭殃的。
强龙难压地头蛇,自古造反的人常拿县令祭旗,却有不少带着酒食拜见当地的乡老里正,因为这些人不蠢,知道一个地方真正的根是牵在哪些人手里。
曹经如今便是,想的不是往上爬,而是向下扎根。
想着,苏冶又问道:“县里管不了,州郡也是?”
赵二皱眉道:“说呢,汝南郡萧家的根基,总不至于被这些神棍牵着鼻子,如今倒也是半点动静没有,倒也不怕这些人闹得他豫州鸡犬不宁”
苏冶:“许是没到他们出面的时候。”
说着,她看向赵二,“见你日日待在哑沟里,怎的这些事情该知道该知道的一样不落。”
赵二语气带了几分得意:“爷不似你们这些宅子里的束脚娘们儿,这天下大事哪件不晓。”
苏冶:“……”
“你倒是没裹脚,只因你家布少,裹了你那脑子便没余下。”
“你……”
赵二伸手指着苏冶脑袋,正要发作,苏冶出声打断了他。
“到地方了。”
——
下了马车,赵二依着赵玉芬说的,与了车夫银子,教他在原地等着。
春花镇虽带着“镇”字,瞧着却像个专业化作业的村子。
马车停在镇子口,车辙压过的地方泥浆里混着铁渣,硌得赵二鞋底沙沙响,引得他抱怨道:“这什么鬼路,白瞎了爷一双好靴。”
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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