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寺中在正殿设了辨经场,正殿前的廊庑及两侧的十几间偏室可供场外之人观摩。
叶氏今日过来,乃是有因的。崔灵毓年前开始与永宁伯府的世子齐勉走动,意欲定亲,叶氏今日过来,也是想瞧瞧那位齐五郎的人品。
崔家今日包下了一间偏室,透过隔间的纱幔,可隐约瞧见辨经室内或坐或站的儿郎。
青凝将将坐定,便听一位郎君朗声道:“《涅槃经》中四德乃常、乐、我、净,死并不可怕,乃是从无常苦中脱离世俗,此为涅槃。”
叶氏放下杯盏仔细听了听,满意的点点头,转头对崔灵毓道:“听听,这便是那位齐勉世子,怪不得都道这位齐五郎机辨敏捷,当如是。”
崔灵毓微微红了脸颊。
正殿内默了一瞬,忽而鼓噪起来,青凝听见有人在喊:“崔世子来了。”
青凝侧身瞥了一眼,就见气度不凡的年轻郎君走进了殿内,在纱幔上映出个长身玉立的影子,冬日的光晕照进来,在这肃穆的佛殿内,这身影也莫名有些禁欲的清冷。
青凝忽而泛起一丝熟悉感,这身影仿佛在哪儿见过,只不过一瞬,便被她否定了去,堂堂忠勇候府世子,哪儿是她能见的。
她听见年轻郎君清冽的声音:“世俗红尘为无常苦,彼岸涅槃乃永恒乐,何者为我?若法是实、是真、是主、是依,性不变者,是名为我,得真我者,得大自在,既得大自在,便无惧无常苦,何须以死解脱,出世即入世。”
崔灵毓听罢,忽而有些丧气:“母亲你听听,无论如何也比不过世子哥哥的。”
叶氏便安慰她:“怎好同世子比呢,咱们侯府的世子,那可是京中儿郎的楚翘,万中无一的,依我看,这齐勉也是极好的。”
正殿中你来我往,很快又响了第二遍钟声,已是午时一刻,今日这辨经便算是暂停了。
包下偏室的贵人们可在寺中用过斋饭,小沙弥们上了饭食又陆续退了下去。
叶氏关切的问:“青凝,这几日在寺中一切可好?若是待不习惯,尽可早日回府。”
青凝垂下眼睫,乖顺的道一切都好。
“母亲,你只管关心青凝。”
崔灵毓嗔怪,忽而起身,接了身后仆妇手中的珐琅壶,为自己与青凝各斟了一杯:“我近日煮了梅花饮,以普洱为底,加入梅花,佐以春日晾晒的玫瑰花与甘露,适口回甘,正好搭配今日的斋饭,你们尝尝。”
她说着为青凝举起了杯盏:“青凝试试,往年家里的姐妹都爱喝我煮的梅花饮。”
青凝眼皮跳了跳,谨慎道:“灵毓的梅花饮自然是极好的,只夫人在场,第一杯应当要敬夫人的”
“不必同我客气,毓儿的梅花饮确实清润适口,青凝尝尝。”叶氏笑着挥挥手,俨然慈爱的长辈。
崔灵毓见她不肯喝,缓缓举起杯盏,自己尝了一口,偏头瞧青凝:“怎么,青凝还怕我在这饮子中下药?”
青凝见她如此,便笑着摇摇头,举起杯盏一饮而尽。
只入了口才觉出辛辣无比,这哪里是清润的梅花饮,分明是西域的烈酒!
青凝只觉咽喉火辣辣的,猛烈呛咳起来。
叶氏见她如此,端起杯盏尝了一口,似是又惊又怒,压着火气道:“灵毓,这哪里是饮子,分明是烈酒!这可是松山寺,你怎能带了烈酒来?!”
崔灵毓便转身训斥仆妇:“要你带我新做的梅花饮,怎得把这烈酒带来了?”
青凝喝不得酒,她记得少时曾误饮过父亲杯中的桂花酿,只一口,便醉的人事不知,醒来后母亲点着她的鼻子大笑,只道她饮了酒真是胆大的很,往后便再未让她沾过一滴酒。
只现下她再没有了父母庇护,悄悄掐了掐掌心,趁着酒劲还未上来,伪作清醒无碍的模样:“无妨,我幼时长与父母对饮,练得好酒量,今日饮这一杯倒也无碍,只寺中不允饮酒,被发现了恐连累侯府名声,夫人允我退下吧,休息一会便是。”
说完也不待叶氏反应,转身往外走,只是后悔早前让鹊喜回了客舍。
崔灵毓瞧着她的身影,啧啧:“真的无碍吗?竟是好酒量,可惜了这杯西域烈酒,李远表兄怕是要失望了.....”
只她话还未说完,叶氏便来点她的面门:“你呀,嘱咐过多少次了,你的亲事在即,勿要做这种易给旁人留下把柄的事。”
崔灵毓努嘴,侧身抱着她的胳膊撒娇:“母亲我晓得了,一杯酒而已。”
青凝走出正殿的时候,因着酒意,凝白的脸颊上渐渐染上红晕,隐隐听见男子的声音,青凝抬头,就见着了她噩梦里的那张脸,叶氏的表侄-昭信校尉李远。
李远饶有兴味的看着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又来了,那毒蛇般令人窒息的眼神。
青凝伪做不识得他,那人却脸皮厚的很,彬彬有礼的作揖:“陆娘子可是喝醉了,在这寺中饮酒实是不妥,不若我送你回客舍。”
他上前一步,盯着小娘子晕红的面颊:“你不必害怕,我乃昭信校尉李远,府上叶夫人是我的表姑,你许是不记得我,我确是识得你的。”
他确实识得她,到现在还记得上次去侯府,正见着了午后回廊下的她,许是因着在太阳底下走的热了,凝脂般的面颊上染了些许红晕,低垂乖顺的眉眼下便晕起了明艳的妩媚。
李远是脂粉堆里的常客,最能辨别女子的动人之处,从那日起,他就一直在想,这小娘子若是饮了酒,抛却这低眉顺眼的乖巧,该是多勾人。
是以他才千方百计买通了崔灵毓,有了今天这一出。也确实如他所料,这小娘子饮酒后,明艳的媚态便再也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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