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雪花无声得落在肩头,很快便没入了鹤羽大氅中,崔凛微微侧身,这是青凝头一回看清他的长相。
年轻的郎君居高临下的俯视,干净又朗润,倒像是皎皎明月的光辉。只分明是温润的,可眼睛却是冷的,无法靠近,不可攀折。
青凝微微愣怔了一瞬,在那样的目光下不自觉就后退了一步,雪地湿滑,这一退,便失了重心,跌在了绵密的雪地中。
女郎低低惊呼一声,长睫上的雪沫子颤动几下,一瞬间泪盈于睫,星光点点,益发楚楚。
可面前的郎君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情态,甚而连表情都未变一下。
云岩翻了个白眼,心道,冲着主子来的女郎他见得多了,便如今日这般,楚楚可怜的跌在主子面前,盼着主子能怜惜的,他就见过一二三......,云岩在心里数了数,怎么也有五六位了。只可惜,她们都选错了人。
只云岩没料到,面前这个女子确实同那些女子都不同,她实在大胆的很。
绵软的玉手伸出来,一下子抓住了崔凛的衣摆。
崔凛的鹤羽大氅下,是一件云纹玄墨锦衣,瓷白的小手落在墨色衣摆上,益发显得白莹莹的软糯。
那只小手顺着衣摆往上,带来细微的温软触感,就在崔凛微微蹙眉时,青凝已拽着他的衣摆站了起来。
她眼里还有盈盈水光,却明媚笑起来,福身道:“多谢郎君相助。”
衣摆上似乎还留有她指尖的温度,崔凛的目光又冷了几分,转身走进了纷扬的大雪中。
倒是云岩,不忍把个姑娘家丢在这风雪中的孤亭中,嘱咐了句:“姑娘你既迷了路,便跟着我们走吧,这寒山亭地脚偏僻、又鲜少有人过来,你自己怕是一时半会下不去。”
只他话出了口才觉出后悔来,不由惶恐的看了一眼前面的主子,见崔凛恍似未闻,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起初云岩心里还有些惴惴,生怕这姑娘再做出什么大胆的举动来,惹怒了主子,可下山的路上,青凝一言不发,只裹紧了大红猩猩毡,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下山的路有些不太好走,风雪又渐大,纷纷扬扬得飘下来,崔凛却始终身姿如竹、脚步轻快。
青凝跟的有些吃力,她只得走几步,再小心翼翼的跑几步,鹿皮小靴在雪地中发出咔嚓咔嚓的踩雪声。
前面挺拔高大的身影微微顿了顿,青凝才终于觉得轻松了些许。
到得山脚的分岔口时,云岩见主子顿住了脚,这才擦了把额上的汗,指了指身后的路:“顺着这条路走,过了松林便是寺中的客舍了。”
青凝顺着云岩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回身抖了下兜帽上的积雪,福身道谢:“多谢两位带路”
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残余了零星的雪沫子,仰脸笑起来的时候,实在亮晶晶得讨喜,礼节上亦是乖巧规矩的挑不出错来,仿佛寒山亭中那个大胆抓住他衣摆的女子不是她。
崔凛轻轻抬了抬眼睑,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雪地里裹在大红猩猩毡中的女子。
.......
青凝回到松山寺的客舍时,静寂的院落里已掌了灯。
小小一间斋房,里外两进,倒是比在侯府的凝泷院还要暖和几分。
鹊喜正伏案绣荷包,旁边的针黹盒里散落着零零总总的绣样,眼瞧着后背都有些僵硬了 ,也不知坐了多久。
青凝解了大红猩猩毡,嘱咐道:“鹊喜,当心熬坏了眼睛。”
鹊喜应了一声,起身接了青凝的大红猩猩毡,仔仔细细的拍雪沫子,这可是她家娘子最拿得出手的大氅了。
放好毡衣,鹊喜又拿起了绣活,青凝无奈,只好俯身去夺她手里的活计,却被鹊喜偏身躲过了,一壁躲,一逼哎呦:“我的好娘子,你让我绣吧,咱们可是许久没拿到一分月例了。”
往年府上也会给投奔而来的娘子们分发月例,只今年以来,叶氏像是忘记了这桩事,一次也未提起过。
青凝想着,这大抵是要让她知道生活的艰辛,好早早儿低头嫁了李远。
鹊喜说完,叹了口气,忽而又扬了扬手里的荷包,带出一丝喜色:“前几日我去青河秀坊,那掌柜的说,咱们送去的绣样倒是有几分苏绣的精致,只可惜花样儿上不了大雅之堂,只他心善,愿意试着收咱们二十只荷包,给一两银子呢。再者,要是有了新的花样儿,也可绣了送过去,他必不会让咱们吃亏。”
青凝听完只觉得这掌柜好生狡猾。当年的江南陆家,本就是以苏绣起家,青凝耳濡目染,对绣样再熟悉不过,那花样儿是她亲手画的,虽不是京中时兴的样式,却也雅致讨巧,绝不至于上不了大雅之堂。
鹊喜倒是分外欣喜,盘算着意外之财:“二十只荷包一两银子,等我绣上四十只,便是二两银子,咱们买些炭火,替娘子置办身衣物,再买罐拂手香,今冬也能好过些许。”
那拂手香乃是以牛乳、蜂蜜加之雪莲秘制而成,抹在肌肤上一触即化,滋润无比,往年一入秋,侯府内各房的娘子们便会人手一罐,日日滋养肌肤,这样的好东西,青凝自然是分不到的。
鹊喜想着,今年有了银子,也要给娘子买一罐,她的肌肤本就娇嫩,最是受不得这秋冬的寒风。娘子贴身的小衣也该换新的了,前几日她替娘子沐浴,那里似乎又丰满了些许。
鹊喜正喜滋滋的盘算着,却听青凝道:“鹊喜,等过几日去回了那掌柜,就说这花样儿绣起来实在繁琐,咱们不卖了。”
鹊喜一顿,小声问了句:“娘子,真不卖了?”
青凝笑着摇了摇头,点她的鼻子:“四十只荷包!鹊喜,你是要熬瞎了眼睛。”
她拿出宣纸,凑在油灯下开始画绣样,过了不大一会儿,忽然抬起头,安抚道:“鹊喜,你不必为过冬的银钱担忧,我会想办法。”
顿了顿,又道:“等日后咱们赚了钱,也买宅子买铺子,再不看人脸色,也让我们鹊喜再不必为银钱犯愁。”
鹊喜晓得这是娘子在安她的心,她可不敢奢想买宅子买铺子,她现在的执念就是要给娘子买罐拂手香,只听青凝如此说,她的心也在这艰难的日子里生出一丝希翼,笑道:“好,咱们买宅子买铺子,搬出侯府。”
.....
今冬的雪似乎格外多,一连下了两日的雪,才终又洒下暖阳来。
鹊喜推门进来,眉眼间有得意之色:“娘子,打听清楚了,从寒山亭下来,顺着岔路右拐,是处僻静的客舍,小沙弥们唤它‘云深居’。”
“云深居?”
青凝放下手边誊抄的棋谱,忽而想起了寒山亭中的年轻郎君,她实在没想到崔念芝一个商人之子,竟生得这样好,自有一番皎皎明月的气度,现如今连暂居的客舍也如此清雅僻静。
她侧身拿起手边的誊抄本,对鹊喜笑道:“走吧,前几日在寒山寺迷了路,多亏这位郎君指引,今日自要去感谢一番。”
两人出了客舍,越往外走越觉着今日这寺中格外热闹,青凝忽而想起,今日乃是冬月十九,原是松山寺开坛讲经的日子,因着大周崇尚佛法,世家子弟多习经文,是以这日世家子弟及儒生们多聚于此,讲经辩法,渐渐的也便吸引了众多长安贵女,或是暗中相看夫婿,或是结伴习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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