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是我没良心。
贬损之语,自折良知,含笑的语气宽和又惯纵。
竟平白惹人动容。
简高澄如何不知,老夫人摆出样子,就是在等着他了。余夫人枯站在一边,心知老夫人存心耍闹他罢了,并非真的置气,便自觉地揽起她的活来,扯开嘴角呵呵干笑两句,顺水推舟唤了声“母亲”。
“您看,长公子都诚心致歉了,地上冷硬,让他赶紧起来吧。”
老夫人被次媳说动,从善如流地抬起双臂,叫长孙快快起来,许元姜此刻的心情已经无法再用吃惊来形容,敢情祖孙两人只是在说笑。
余夫人的劝说拿捏得十分及时,可见因势利导这事往日并不少干,而简老夫人甫一发话,脸上哪里还有半点计较。待将思绪迁移到许家,联想到兄长与祖父二人相处时的情形,许元姜顿生万千慨叹。
许逾州连年书考,几经长孙那庸欠成绩的锤炼,祖父渐渐被迫看开,但还是将悉心进学的嘱咐叨成了口头禅,祖孙二人,无外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终究谁也讨不到好,徒留各自忧愁。
置身简府内,许元姜旁观始末,这样微妙的氛围不免令她生羡。
秋分祀礼之事,不似正式场合那么繁琐庄重,不过是老太太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惯常在秋分这日祭奠亡夫,所以二老爷不在场也没有关系。
等简家几位净手点完香,完整行过祀礼,老夫人又坐回正厅,侍婢们款款上前端来果盘茶水,待呈送完毕,轮番退离下去。
这个时候,老夫人已经问到了法华寺的修缮情况,听闻寺观年前就能复原,她眼梢一抬,下意识便脱口确认道,“什么,竟这么快?”
不怪老夫人反应惊异,纪念简老太爷的法华寺由礼部登记造册,从建制到规格都为上乘,只憾被雷雨毁坏严重,要想恢复原状,那可不仅仅是人手选用的问题,少不了要与承建各方交涉,尤其是宫中。
简高澄也没细答,从容一笑:“祖母不信我?”
谁知听到这话,老夫人竟然急了,不无夸张地半开玩笑道:“我敢不信你?我若敢不信你,我这个老婆子怕是早就被你遣回老宅了,哪里还能坐在这儿喝你的茶。”
老夫人回府时饮的是白毫松针,现在盏里的已经换成贡眉,简高澄略略看了一眼,神色不虞,语气却温沉下来,提醒道:“祖母慎言,您这是要陷孙儿于不义的。”
简老太太心中掂量得清轻重,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她这趟回府心情轻快,也是觉得府里没有外人,外人更伸不进手来,所以才多言了几句。
不过这种话就是在府里说说而已,绝不可能放在外面嚼舌,等她沉静下来略一忖度,也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了,言语短了周谨。都说祸从口出,老夫人生怕因为自己口无遮拦,给他尤其是简家招来祸事,所以赶紧止住话题。
不过,府里上下人尽皆知,老夫人虽然言重了一些,却也不是刻意在将姿态放低,因为在简府乃至氏族中,真正做主的是长公子。
此时此刻,仆妇抱着睡醒的俞哥儿来找余夫人,余夫人满心都是幺儿,任由两个仆妇噼噼嘙嘙地,给俞哥儿和正在与长公子说话的老太太剥果皮。
宽皮橘的橘皮连着须络被盘剥,期间侍婢们不断奉盘,一个接一个福身退下,枇杷橘柚俱盛盘,青梨柑橙尽摆案,脆李玉榴,糖霜柿杏……一片果宴席中,许元姜拿出十二分心力对待,主座上两人说了什么一概不知,反正整轮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愣是半点没冒尖儿。
用完茶又说过话,难免口舌发涩,老夫人就近手边,打算捡一只凤梨来吃,视线停留半晌,忽然肃起脸容。
老仆识得老夫人眼色,同长公子身边的方管事交待几句,很快抽身退了出去。
另一边,黄嬷铁青着脸,将侍婢们带到厅前聚好,侍婢们不知犯了何事,都鹌鹑似的缩着呼吸,许元姜身在其中,密切关注简老太太的举动。
老夫人也不说话,她重新拿起茶盏,里面的茶水早已见底,她却转脸一摔给砸在了地上!
一声刺耳碎响,上位者的怒气来得猝不及防,所有仆从瞬间就吓得跪了满地。她们下意识伏跪,只因为奴颜婢膝是他们将尊卑意识刻在骨血里的自我认知,但许元姜却倒了霉。
她和她们并不一样。
许家娇娥,府第千金,面见长辈发怒时并不会有下跪的自觉,被盛怒吓到的她,率先的反应是缩了下手,半息之后才一个激灵跟着她们伏落在地。
一时之间,所有仆从听候发落,俞哥儿吓得打了个嗝,尖利的惊哭声刮过耳畔,许元姜颔首,紧抿着双唇心中祷告,只盼不要有人发现才好,却不知,细微的僵滞早已被人捕捉。
女孩微垂着脑袋,露出一片雪白后颈,简高澄的目光停在她身上,不过点了一下,转而轻轻略过。
少顷,只见先前离去的老仆折返回来,回来之时,竟是从祠堂供桌的香炉边带来一只凤梨,凤梨承蒙香沃浸染,表面蒙了一层细腻的香灰。
方管事近前细看,老仆取来的凤梨,竟和老夫人手边这只一样的品相,相比其它水渍未干的熟果,这只凤梨附尘的痕迹明显太多,是杂尘是香灰,方管事一眼便能看出是非。
黄嬷粗略一看,连连替自己叫屈,声称自己的监管从不缺位,极力保证盘里蔬果都是洗净过的,不可能有所遗漏,等见到方管事将两只梨放在一起比对,登时明白过来。
定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胆敢从祖宗的往生牌前偷拿祭品充数,要知道,祠堂内除了简老太爷的牌碑,还有若干祖宗牌位。
“章卿祖辈渊渟岳峙,岂容他人亵渎!”
险些食下祖宗祭品,这对简老太太来说是绝对接受不了的事情。黄嬷厉声盘问,眼睛一尖从下人堆里揪出一个女婢。
女婢吓得连连求饶,知道败露后抖个不停,原来早在上果品之前,她侥幸偷吃了几个凤梨,怎知后来俞哥儿被乳母抱来,前面催着要陈上果品,怕被嬷嬷发现缺额,这才做了去供桌上偷梨垫补的蠢事。
在几位主子面前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黄嬷自罚管教不严,后来还是由方管事亲自接手处置,一场闹剧迅速收尾。
许元姜是看着女婢被人架出去的,后来听闻落了个撵送出府的下场,虽然略觉惋惜,却也觉得偷人祭品委实不厚道了些。
不久前的事端就像一场短暂的玩闹,如星子一纵即逝,此间事了,再不会有人惦记,也不会有人放在心上。
一道片刻就能擦除的清浅痕迹,并不足以影响主人的情绪。
简老夫人在长孙的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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