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于盛景之内,万般绮丽溢目,灯市上大大小小的商摊随处可见。
花钹声铿锵响起,鱼龙舞的仗队从她身后舞过,掉队的戏傩抱着鱼尾追上去,许元姜倏尔转身,一片彩绮擦晃过眼,紧接着捕捉到一个身影。
那人华冠高束,他一袭鹤氅立于铺前,翎羽堆出的脖颈修挺向上,视线扬停在高处的灯挂中,恍如入定。
在他侧前方,有一盏白玉制成的月灯,月灯玉壶光转,落在他的身上粲然生辉,许元姜一眼认出简高澄,只是光线从不偏颇,同样匀落在一女子身上。
不待细看,许元姜生生顿住,只见女子转过脸,唤了一声“长公子”,此时舞龙的花跋早已远去,许元姜隔得不远,低柔的声音正击她心坎。
两相对比,她竟觉得自己一声“大表哥”喊得清汤寡水、毫无滋味可言,许元姜倍感打击,一股颓唐的情绪就要这么憋出来时,一道男声却提前将它遏止。
“秦姑娘,我无意于你。”
“还请及时止损,切勿毁身自误。”
冬夜的晚风在人群中自带温流,许元姜伫立半晌,任由侧耳的碎发扑动在耳廓,她微垂眼帘,慢慢后退两步,继而转身,重新没入了来时那处灯火辉映的人潮之中。
榷观楼还是之前那番样子,几个夫人们聚在一起在打茶围,余夫人从女眷堆里走出来,见许元姜自从回来后就神情怏怏,以为她是逛累了。
眼看时辰还早,直接去傅家登门不成礼数,余夫人便要她先歇一歇,临时才发觉这里,委实被弄得吵闹了些。
并不是适宜歇息的地方。
余夫人本想劝她回马车里坐着,就听许元姜适时开口道,“姨母,我想回去了。”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余夫人面色不解,这话掺杂多重含义,不等细究这回的是青州还是府中,跟前的人再一次抬眸轻轻道,“我们回去吧。”
余夫人本想再劝,但望进她这幅似疲非疲的神情,终是将所有含在口中的道理放下。外甥女出门的时候还端着心态,想必眼下,才是她对今晚相看这事最本真的情绪。
余夫人以为,自己所做的桩桩件件,无非是为了成全理智与责任,可一旦放在许元姜面前,望着外甥女怏怏的模样,好像如何都无关痛痒了。
讲句真心话,就算最后傅家相中了她,余夫人也未必真就那么舍得。余夫人拉起她的手,轻声慨叹道,“你想清楚便好,相看是两方的事,你若不愿,姨母当然不会逼你。要知道,心意最重要了,你能欢喜,便是姨母对你最大的心愿。”
“姨母……”许元姜心底一酸,感动之情溢于言表,就在这时,几个府中的仆妇从外面匆匆赶来,满脸喜庆就道。
“二夫人!府里可热闹了,老夫人摆了元宵宴,这就在叫您回了,听说俞哥儿醒了,又要将他抱过去一同耍闹,等晚些时候,还有烟花炮仗看呢,那元宵个儿比平日都大,现在回去还是热的呢!”
仆妇的话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然而许元姜心头咯噔一动,轻轻瞟向姨母,余夫人起先愣着没动,下一刻仓促神情果然上脸,没等犹豫便在众人簇拥下回府。
榷观楼生面孔多,仆妇中没人刻意留意许元姜,依她着装,仅当她是别的府上的姑娘小姐,余夫人走得匆忙,许元姜最后才跟回去,坐上姨母提前给她留在末尾的马车。
远离市街之外,府第坐落的通衢道上,薄夜静谧如水,冷凌的月光泻在简府门前,很久都照不出一个出没的人影来。
直到迎来一盏翕忽的光亮。
简高澄此乃步行而归。
早在宫门外的时候,方管事已经听他的令将马牵回府中。他步伐缓慢,似乎不再如出宫时那般显得那么的急迫。
月光疏浅,蒙在他足下,如一层薄薄的尘埃。
府门的值守看见长公子头一回这么早回府,兴奋地要去里院通知老夫人,最后还是简高澄将他一手拦下,这便亲自提步前往。
众人所在的里院灯火通明,阖府欢融的气氛将冬夜的凉意悉数消散,老太太正在和众人说笑,余夫人抱着俞哥儿在一旁凑趣,连鲜少露面的二老爷也在其中,仆从们捧着元宵汤盏在一旁侍候,间或传来一阵笑闹。
今日时节特殊,是以简高澄在早晨出门前就去老太太跟前特地请过安,眼下再次过来,不过临时起意。不过很快,他的眉梢微微抬了抬,见到二老爷倒没什么,他眼睑一压,确认那人是余夫人没错,只是不知什么时候竟先回来了。
他下意识扫了一圈,其乐融融的画面中却并没有那个女孩的身影。
相看的考究大多冗杂,按理说她们不该回得这么早,然而简高澄心明眼亮,很快就将始末捋得八九不离十,这位表姑娘,少不了是半途折返后,又被自己姨母遗忘了。
她再是能够自处,可在这阖家团圆的日子里,想家的情绪很容易被放大,简高澄胸中一阵燥郁,只因他实在想不通,他都能顾及到的事情,为何她这位亲姨母能马虎到这种地步,无奈之下立即前去找她。
他先是折返书房,又去西厢找来侍婢询问,一番搜寻未果,一想到她可能躲在某个自己找不到的角落抹眼泪,简高澄就觉得实在难办,额角都仿佛疼得直跳。
黄嬷正在指派仆从打扫庭园,心里还冒着咕哝,这些丫头片子,趁着节日卯足劲儿往主子在的里院凑,还不是抖着机灵想要躲懒,以至于厨房水缸里空底了也没人管。
黄嬷兀自咕哝着,不想忽然撞见长公子,连忙欠身行礼。听他单刀直入打听“绵竹”的下落,不怪黄嬷回答得利索,因为她对绵竹这个人确实颇有印象,“噢噢!见到了的,看她在一旁躲懒,老奴就让她去后面打水了。”
简高澄快步离开,只剩黄嬷一人错愕地杵在原地。长公子丢下的眼神可谓一言难尽,思及那一记凛冽的眼锋,黄嬷一只手下意识捂在了自个儿脸上。
能惹得向来温厚谨重的长公子露出这种神情,她竟第一时间去怀疑,自己的模样到底是丑陋到了何种地步。
从后面的东苑过去,林地深处有一片苍劲的竹林,竹林四时常青,不乏有落叶久积未扫。简高澄穿行其间,脚下发出生脆的响动,余光瞥扫而动,泉井边缘,一只木桶歪歪地躺靠着,似被随意弃置在地,他心中微动,大步朝前走去,入眼的却是这样一副场景。
茂林隆起的小坡边,她半伏着腰肢,腰衱缀余的裙带随她矮身堆丛在地,发间落的簪带拂眼,女孩慢慢起直蹲好,反手向身侧一丢,简高澄目光追随,一寸寸淌过她周身,从那弃置的竹枝上蹴然一收,连眨眼的速度都变得慢条斯理。
“找你好半宿,结果你在这里……玩鼠类?”
简高澄抬眉,语气中的惊讶难以掩藏,“还是一窝?”
许元姜挺直腰杆,望见他神态的时候呼吸一紧,男子气音带笑,清冽的眸光中余热尚存,却是被这余热烫了一下,许元姜匆促别开眼。
竹鼠又称冬茅鼠,别名竹狸,通常窝居竹林之中,虽也是鼠辈,却以吃竹根芒草为生。竹鼠秋冬季节通常要冬眠,它们行动减少,进食量却正常,今年貌似暖冬,所以在夜间也会偶尔出没。
简高澄自然知道这些,至于许元姜,只是因为祖父附庸风雅,在府中栽种了好一片类似的林地,方才见到竹鼠钻进洞里,她一眼认出来,思及许家,才不免心中动容。
然而被他这么一说,许元姜没有任何要反驳的意思,她只是抿了抿唇,站起身来神情蔫蔫。
“是了,我不该戳人家洞府。大表哥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察觉她情绪不对,简高澄收起玩笑,两人并肩而行。月光从竹叶中漏下点点光斑,在滢黄的光影边缘悉数覆没。许元姜注意到他手中的灯盏,灯市上那一幕生生浮现在脑海中,沉吟之际,身旁的人顺势将提柄递到她手边,动作自然得没有任何歧义。
明黄的盏壁上,兔儿爷的描像憨态可掬,而这只兔儿爷灯,就在简高澄当时目光所及的灯挂上,回府前路过灯市,这盏灯恰好撞如眼中,他略一思忖,觉得和她适配,所以才停下脚步给它定主。
“表姑娘,元夕安康。”
灯盏交付到她的手上,许元姜讷讷抬头,对上他坦荡又温和的脸容,就听简高澄笑了一下,自觉回答她眼中的疑问,“是,给你的。”
谁知下一刻,许元姜的话直接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是秦姑娘挑剩下的吗?”
“什么?”简高澄眉心一跳,他即刻停住,侧身转了过来。
许元姜确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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