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夜色照疾路,青山失去物色,化作黑黢黢的峦影幕布于四方,一辆马车穿过山谷中的夹道,将重峦叠嶂远远抛在身后。
一切变得愈加遥远。
半个月以来,辚辚车马劳猝不辞,一行人停驻在驿郊休整,直到进入下一重关隘,终是走上了官道。
马车驶入驿所的车厩,几个男人从车承上落地,竟是之前在义善庄露过脸的那些人。
不消片刻,立马就有一个婆子引灯过来交接,几人唤她曹嬷,曹嬷绷脸盘问了两句,知晓除却费捐了两张银票作幌,此行并无其他损失,便暗中与人接手,掀帘探进马车。
一路上,许元姜但凡清醒,都是在极度恐慌中度过,她只知道自己是被劫持了,每每醒来神经紧绷,对方都强行给她灌下昏药,以至于现在都还闭着眼。
借着灯笼昏暗的光线,曹嬷眯了眯眼,看得出来这是个娇怯怯的小娘子,且一看身子骨就经不起折腾,得亏人是晕了,不然这样颠簸,至少都得吐得个七荤八素。
许元姜脑海中一阵阵眩晕,只觉得眼前飘忽不定,待神思清明,猛然看清人来,下意识就往后一缩。
面前坐着一个婆子,婆子脊背宽厚,面相狠戾,被她的鹰眼上下一扫,直觉能褪下一层皮来。
曹嬷见她醒来,先是笑了一声,许元姜非但没觉得放松,反而体会到一股仿佛刚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冷意。
“小娘子走运了,此番被贵人相中,是旁人几世都求不来的福分。”
曹嬷将水喝个精光,忽然将方才还放在嘴边的茶盏徒手掰断,暗示她最好安分守己,否则逼人动起粗来,她这身细胳膊细腿都不够她练手。
许家门风清正,按理说不曾得罪过人,更不会与人结仇,如今知道自己是被歹人盯上了,许元姜如临深渊,撂在耳边的狠话犹在嗡嗡回响。
见人似是吓傻了,曹嬷这才探出头去催促扈从上路。
许元姜不知道所谓的贵人究竟是谁,只觉得这种不入流的做派实在让人齿寒。
她自小养在闺阁,从没经历过这种风浪,被歹人劫持、成为别人见不得光的外室、清白难以自保……接二连三的打击劈头袭来,个个都足以将她心窝戳出偌大的窟窿。
许元姜深吸一口气,竭力想要平缓地呼出来,却因为刻意控制而弄得上半身都在颤抖。
马车从驿所离开,驿丞也跟出来客气相送,“是要回冀州了吧?此前招待不周,还望见谅啊。”
驿丞不知道他们行路的方向,但早在接待入宿的时候,单看马车徽记,就已经知道是常山王府的人,听闻常山王世子已经入京面圣,至于这些人,大概是同行跟出来的宅眷,这就要折返冀州封地了。
驿丞断然不会想到,马车里此刻多了个人。
曹嬷心中谨慎,眼下正是要紧关头,随处都得留个心眼,担心徒生事端,便囫囵应付过去。
至于行路方向,哪还用得着回冀州,当然是送去京畿的私宅。
只是,途中因为临时有变,车马调转方向,折往另一条更为宽敞的官道。
道路碑牌之上,彭城地界四字赫然入眼,马车放慢速度,抵达一处郡邸。
郡邸是诸郡设在官道的驿馆,特地用来接待公差在身的王公大臣及外交使臣,比起寻常驿馆,规制更加繁复,考虑到里面时常有达官贵戚出入,为免节外生枝,马车被引入了辅院。
许元姜并不知道外面的光景,从进来开始,竟发觉有些不太对劲,只因到了这里,婆子几人都变得谨重起来,甚至有意无意间屏着呼吸,她正惶惑,那婆子在外面等了片刻,突然自作主张要扯她去沐浴。
许元姜双腿一软,一种不妙的预感强烈涌上心头,预感很骇人,她连连摇头拒绝。
曹嬷不予理会,警告她莫要出声,称这里已不是青州,没人救得了她,更无人敢来招惹,说罢用一件巨大的斗篷罩住她头脸,在随从们的掩护中将她带进一间湢室。
待盛好热水,曹嬷擒住她的胳膊,却不晓得触到她哪根神经,小娘子竟然反抗强烈。
她眼底洇红,鼻尖泛粉,哭得连呼吸都要顺不过来,曹嬷目光一顿,想到将来毕竟也是被人伺候的主儿,而这等娇怜模样,正是最抓男人的。
世子气血方刚,正值阳盛之年,既是中意她,指不定哪天就能将她抬为贵妾,扶正也是不无可能,怕人哭得昏厥过去,自己不好交代,索性隔着里衣给她迅速擦拭了一下,换过衣衫,又将人重新塞回马车。
许元姜略微意识到,既然还能回到马车,应是不用久留在这里过夜,思及此,她的情绪暂时微松。
辅院离大门不远,偶尔能听到外面传来的人声,宿客言笑晏晏,却没有她能信任的人。
许元姜分外无助,将脸深深埋进掌心,此离杳无音信,失踪半个月有余,祖母,父亲……他们会不会坚持找她呢,她甚至不敢去想。
正难过着,外面忽然噤声,竟连婆子也没了动静,许元姜神魂回笼。她方才想得入神,忽略了外面的牵马声和马蹄走动声,现在突然后怕起来。
时下夜色极静,皂靴一步步踩过地面,一人不请自来,步履沉穆向前。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许元姜汗毛战栗,黍米点点,一颗心半悬不落,直到门壁上传来撑响,一角藏青地的衣袍率先闯入眼中,许元姜惊得抬起头来,瞬间撞入一双忽明忽暗的瞳眸。
值此深宵,他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周身品相无不昭示其处境优渥,无须刻意品酌,只一眼便是显贵观感。
男人双眸将她牢牢锁住,许元姜倍感窒息,恐惧兜头罩面地扑来。
梁觐掀开车帘,低头的刹那,恰好与她四目相对,他促狭地笑了笑,女孩已经换过衣裳,与初见时相比,形容略显狼狈。
望进这样一双剪水眸里,他几乎可以想象,若日后她与他熟稔,该会是何等宜娇宜嗔的模样,思及此处,梁觐唇边的笑意愈发深了。
许元姜被盯得心惊,往后一缩避开眼,而这一切在他眼里更显怯懦,梁觐于心不忍,放轻声音,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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