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色愈浓,雅致幽道旁的石灯笼倏然亮起,耳畔微风掠过,打断了周瑾之的沉思,他微微抬头,身后只有池鸢一人在推着他,而薄薰则在路边迷花倚石玩得不亦乐乎,作为始作俑者,她说出了那般伤人的话之后转头却将人抛之脑后自己去玩乐,而他却还依依伤感不休,真是可笑。
临近荣喜园,听着那几丝绵绵流转的丝竹声,周瑾之神色愈发的冰冷,他半垂头,倚背而靠,忽而他又猛地坐直了身,眸色慌乱,原来是挨到了池鸢的手指,周瑾之双唇颤动,侧身偷偷往身后瞧了一眼,而她正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岚,丝毫未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周瑾之伸手抚上胸口,慌乱的心跳声盖过了那阵阵靡靡之音,自小除了族中姐妹他还从未与旁的女子靠得这般近,也未曾见过如她们一般无礼刁蛮的女子,早知如此方才就应该阻止林哥哥,无需假以人手,这点路程他完全可以自己回去。
“少爷,少爷?”“少爷,您怎么了?”在小厮的叫唤声中,周瑾之怔然回神,稍一抬头,高檐匾额上荣喜园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身侧仆从小厮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将他团团围住,一声声焦急问候如嘈杂的鸟儿一般令人烦躁,周瑾之揉了揉眉心,似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朝身后望去,她们竟不在了,何时走了?
“少爷,您找什么呢?”
“送来我的两位姑娘呢?”
“啊,她们呀,咦,刚才还在这里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怪了,老奴还想着谢她们呢……”
“不见了……”
“是呀少爷,那姑娘是谁家的,怎么从未见过。诶,少爷,您就不该留下老奴独自一人去碧水阁,今日宾客这么多,若是途中出了事可怎么办?少爷,您看看您,手这般冷,快,将外袍披好,若是染了风寒就不好!”
“好了,九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推我进去。”“是,少爷。”
荣喜园的大门旁有一株枝叶繁茂的樟树,此刻,消失的两位姑娘正端坐在高枝上,低头俯视着园前来往不绝的宾客。
“主人,您快瞧,萧宜苏来了,咦,之前与他竹林幽会的女子为何没来?”
池鸢垂眸不甚在意的扫了一眼,“你为何对萧宜苏这般感兴趣?”“因为他是我第一个认的朋友呀,主人,您是不是不喜欢他呀?”薄薰扭过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池鸢的神色,谁知头刚探过来就被池鸢一只手掌给推搡了回去,“的确不喜欢。”薄薰双手抱着池鸢的手臂讨好道:“既然主人不喜欢他,那我也不喜欢了。”
“让开,让开!”忽然树下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声音,只见荣喜园外来了一群趾高气扬的仆从,他们推挤着前面的宾客开道,吵吵嚷嚷引得无数人回头观望。
道路尽头,两排提着彩灯的奴婢引着身后七八个衣着鲜丽的公子小姐徐徐行来,为首之人正是齐屿,其后还有王知希,以及其他几位的世家子弟。
声势如此浩大,必然惹得他人不快,若是七族位高权重的领头人物倒也罢了,偏偏来的却是几个小辈,虽说尊他们为贵客,但也不至于这般大摇大摆,目空一切。
宾客们四下窃窃私语,目光鄙夷的望着那群所谓的七族贵客行至门前,然而齐屿本人却一点也不受影响,他挺直腰背拾阶而上,这时前去报信的门仆也引着林家家主前来迎客。
齐屿倒也知分寸,见到林家家主率先拱手行礼,又领着身后之人一一拜见,客套寒暄了一番之后才随林家主入了荣喜园。
“这齐公子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们都要对他客客气气的?”
“并不是对他客客气气,而是对他背后的势力客气,金陵齐氏七族之一,他们可不是这些小氏族能得罪得起的。”
“主人,您是不是认识他,从刚才他出现开始,您,您的气场就变了,哎哟,好冷呀,这山上的雾水好重。”
“哼,都是老熟人了当然认识,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来的皆是一些不速之客,王安来此还好解释,但他们的目的就很难说了,王谢两家纷争,为何齐家也来横插一脚?”
“主人,他们都进去了,我们也进去吧?”“嗯,走吧。”入夜,山岚雾气随风而起,才坐了半刻,衣衫就被露水沾湿了大半,池鸢施手烘干衣衫后就带着薄薰悄悄潜入了荣喜园中。
荣喜园是整个山庄最大的园子,入门便是一片碧青的小湖,湖旁落有回廊亭台相倚,过了回廊就是一个气派开阔的阁楼,此阁背靠山面朝湖,与湖心水榭之间连接着一座九曲桥。楼阁左右各有两座大花园,背后山壁是人工堆砌的陡峰,峰下被凿开了一个巨大的石洞,洞口处一条水瀑顺着曲折的斜坡倾泻流下,四散飞溅的水花如散落一地的珍珠,在烛光的照映下璀璨夺目。
阁内宾客如云,酒杯交错,仆从美婢环伺左右热闹非凡,湖中水榭舞姬,似水如云,妖娆起舞,乐音靡靡,端得一副繁盛平和之景。
驻足看了一会舞姬精彩的表演,薄薰依依不舍的跟在池鸢身后往园内深处走,行至半途就被人拦下寻问身份,池鸢施然取出林飞白的玉佩,此后一路畅行无阻。
行至一处假山后,忽察前方有人过来,池鸢和薄薰忙钻进路旁的花丛中避开,一观来人,竟是齐屿和一个陌生的老者,他们缓行漫步,边走边谈,路过池鸢藏身的花丛时,齐屿突然步伐一止,回身朝池鸢这边望来。
就在池鸢准备动手之际,齐屿的目光却直接越过了花丛,朝身后的小路望去,原来后方小路来了一对主仆,池鸢由于专注偷听他们说话倒未第一时间察觉到。
“二公子,老夫先行告退。”“嗯,你去吧,注意些,别让人瞧见。”“是。”
那老者走后,齐屿却还站在原地,等着远处小路那一对主仆走来,他嘴角勾起,目光幽幽的落在那位小姐身上,待她们靠近,齐屿笑着吟诵道:“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在下齐屿,敢问小姐芳名?”
林疏玉惊讶的看着齐屿,在听见他名字之后,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如他这般风流子弟,世家之内早已传开,一般遇上他的闺阁小姐都是能躲则躲,避而远之,若是不幸遇上,可求助仆从,但她只是临时出来散心,身侧就带着一个贴身丫鬟……
“哪里来的浪荡子,竟敢对我们小姐言辞不敬!”林疏玉还未开口,身旁的丫鬟就站了出来,将自家主子护在身后挡住齐屿窥视而来的目光。
齐屿抿唇笑着往前走了一步:“呵呵~小姐莫要紧张,本公子并无恶意,本公子只想知道你的名字,仅此而已,小丫头,你也莫要乱说话,本公子有名有姓,不是什么浪荡子。”
见齐屿靠近,小丫头焦急地展开双臂拦在前面,说出来的话略为结巴,也彻底暴露了她心底的怯意:“你,你,你别过来,你,你敢过来,我就喊人了!”
“哈哈哈哈,作何如此?”齐屿抚掌长笑一声,倏然俯身靠近:“本公子又没对你们做什么,至于……怕成这样吗?”话至末尾,他突然出手擒住了丫鬟的脖子,压低声音道:“若你叫出一声,本公子即刻扭断你的骨头!”
“额……啊,啊……”小丫鬟被齐屿掐得呀呀乱叫,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如此场面像是在杀鸡儆猴一般,明着是在惩戒这个丫鬟,实则齐屿的目光全程都在关注林疏玉的反应。
林疏玉思绪慌乱,稍稍吸了一口气,强作镇定道:“齐公子,我是林家三小姐林疏玉,丫鬟无状,还请息怒,求你放过她……”
齐屿盯着林疏玉看了一会,松手推开身前的小丫鬟,欺身靠近道:“美人别怕,我就是吓吓她罢了,林疏玉……疏玉,我如此唤你可好?”
“……如此不妥吧,我与齐公子才初识……”“初识?初识又怎么了,本公子对你一见倾心,正巧我还未娶妻,疏玉若是愿意,我即刻就去找林家主商议我们的婚期。”
林疏玉惊吓地后退了半步,声音颤抖:“齐公子还请自重,我已定亲,嫁娶之事万不可胡言。”
齐屿脸色蓦然一沉,他直起身,高大的身影黑压压地盖住了林疏玉娇小的身量:“居然已经定亲了,与谁定的亲?本公子可是金陵齐氏嫡二公子,与你定亲的那位男子身份地位可能与本公子匹敌?”
“齐公子,你莫要纠缠不休,我心有所属,此生非他不嫁!”
齐屿气得半响无言,他冷冷的盯着林疏玉看了一会,愤然拂袖离去。见齐屿走远,林疏玉强撑起来的气力瞬间消弭,一下跌坐在地上起不来了,刚才被齐屿掐脖子的小丫鬟也同样被吓得不轻,她呆呆愣了半天才想起来去扶自己的主子。
“这个齐屿,之前还与花眠纠缠不清,现在又要强娶林家的小姐,当真是个祸害。”
“主人,他没对您怎么样吧?”
“你觉得他敢吗?”
薄薰回头看向池鸢,脖子一缩,头顿时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嗯~肯定不敢,但是,但是,为什么那个叫王安的敢对您有非分之想?”
池鸢脸一黑,暗自咬牙道:“他的确是个不怕死的,自上次之后,我能感应到他身边藏着几个暗卫,探不出深浅,硬要动手,怕是会得不偿失。至于这个齐屿,也不简单,看似这附近空无一人,实则,如我们这般窝在草丛树影之间的护卫不计其数,看来他们已经尝到之前的教训了。”
“啊?我还以为是附近守着的仆从呢,原来都是齐屿的护卫呀,主人,那明日王安若是要不到人,找林飞白麻烦怎么办?”
“放心,明日我亲自会会他。”
有了林飞白的玉佩,池鸢和薄薰便大摇大摆的从山庄正门里走出来,临走时,突然想起之前打晕婢女时所换下的衣物,遂又折返到原地,取了衣物,解了婢女的睡穴,原路返回。
临近子时,繁华街市不再热闹,马车三三两两,软轿走夫匆匆忙忙,高楼华灯也逐渐将歇,空落昏暗的石道上只有池鸢两人在缓缓前行,忽而一辆宽大的黑色马车停在了她们身旁,车檐下一盏明灯映照在两人身上,暖黄的灯火宛如一簇日光,驱散了夜雾清寒。
“池姑娘,公子有请!”以之跳下马车拱手邀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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