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的光辉穿透了重重山岚,照拂着整片大地,五峰山脉绵延不见尽头,高山溪流涓涓汇集聚成江河,山间一处陡崖飞瀑,水花迸射了几丈远,半山腰处的瀑流中突兀翘出一黝黑磐石,一面被水流冲击得光滑圆润,一面又生得崎岖坎坷凹凸不平。
飞瀑下有一深潭,潭边巨石上静立一人,他抬头望着瀑间的大石,思绪不断。良久忽闻身后有脚步声,“这水瀑里边奇石盘踞,以池鸢姑娘昨夜那势头撞进去,凶险之处自不用多说,或沉于寒潭之下或被急流冲至千里……”
颜千风脸色有些疲惫,昨晚,几乎整个山庄的人全都出动了,围着这处水域上下游寻了整整一夜,他也跟了一宿直到凌晨,一个时辰前绫愁和琴魔刚走,他才敢重新回来这处守着,人是死是活他都要亲眼见证。
东方若探手伸入巨石下的潭水中,霎时,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仿佛由指尖一路窜进了心脏,冻得人肉疼,东方若触及收手,悠悠叹气:“池鸢姑娘的确是个妙人,俗世罕见,生,你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死,未尝不是最好的结果……”说罢抬头去看颜千风的脸色,见他无动于衷又劝道:“红颜祸水,美人薄命,这美人如同蛇蝎,只能当作物件亵玩,不可动情……颜兄难道忘了十几年前的冷清盈,忘了她是如何骗你,害你的么?”
颜千风脸色骤变,袖中五指紧扣掌心,他当然记得,不然也不会如此记恨这世上所有貌美的女子。“我知道了,走吧。”东方若缓缓起身又道:“难得颜兄如此记挂,不如遣人……下潭底去探一探?”颜千风转身的动作瞬间僵住,犹豫片刻才罢手回绝:“不用,我相信她不会死的,她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是,我也相信池鸢姑娘必不会死,依她的性子日后定会回来报仇。”
深冬的日光便是再耀眼也让人感觉不到炙热,落入西山的余晖更是冷清,几缕或浓或淡的红投映在湖水中,似乎还对这片山水有着眷恋和不舍之情。
即将入夜,山间的雾障缓缓升腾逐渐向近旁的湖面靠近,深绿色的湖水纯粹得好似一块上好的碧玉,随着金乌西落,周围一切事物都安静下来,便连湖中来回荡漾的水波都渐渐平息了。
临东的湖边架着一座长长的栈桥,其后建着几间水榭屋阁,夜色卷着雾气而来,但屋内却依然没有点灯。沉静之中,似乎听见了桨声,拨开茫茫白雾,这才看见一叶扁舟停在湖面上,舟头有一人盘腿坐着,手中举着竹杆好似在垂钓,舟尾站立着两人,双手抱剑,一身黑衣与夜色融成了一片。
湖中起了涟漪,是轻舟上那人钓竿所扰开的动静,没一会,涟漪更大了,他扬袖高举,一条青花鱼在淡淡的月色下不断扑腾扭动。
流光君看都没看一眼,直让那鱼甩脱了钩复又沉于水中,如此重复了好多回,却不知他为何要如此做。沉闷的气氛中,舟尾有一少年动了,他轻手轻脚的走到船中,用刚煮好的沸水泡茶,霎时,一股悠远清香随着路过的夜风氤氲而开,少年端着茶托缓缓送与流光君身侧,末了,小声道:“公子,您先歇一歇……”
流光君目光静静投在湖面上,看着棉线坠着的鹅毛在水中缓缓起伏,突然,竹竿被猛地一拽,他等了一息才抬手扬竿,随即一条血红的鲤鱼脱水而出,十分恐慌的在半空中来回扭动,流光君细细检查着鲤鱼的背脊,才看了两眼又失望的将鱼竿投回水中。
以之点了一盏灯笼垂挂在流光君身侧,道:“天泪湖这般大,何时才能钓上那身有三道白点的鲤鱼,公子,可否让属下广撒网亦或是把饵全都撒出去,将这湖里边所有的鱼都吸引过来,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做法算不算作弊?”
“四绝庄小童只道得鱼者进庄,并未论及钓鱼的手段,大抵是可行的吧……你且将饵撒下试上一试。”流光君说完端起茶盏浅酌一口继续垂钓。
随后两个少年一人端着一个瓷碗,边撒着饵料边提着灯蹲在船舷边观望,如此诱惑之下效果还是立竿见影的,没出一会,便见轻舟附近的水面泛起了无数水花,一圈圈的涟漪在湖面不断扩大,借着淡淡的灯火依稀能瞧见水面下疯狂聚来的鱼群。
蹊跷的是这些被诱饵吸引来的鱼群聚合在撒饵处疯狂抢食,待饵食吃尽之后又迅速撤离,好似有更大的诱惑在吸引着它们。
流光君放下竹竿,看着鱼群离去的方向,吩咐两少年划船。
一叶轻舟一盏渔火,宛如点星遨游在浩渺的天穹中,偌大的湖面上到处都飘荡着水气雾障,两少年费力的划桨,鱼群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跟了几息,眨眼之间鱼群就消失在了茫茫白雾中,流光君迎风站立在舟头,手指一个方向,两少年得令直接弃了木浆催动内力让小舟前行。
翻涌的水波激烈地拍打在船舷上,小舟行驶的速度很快,立马就追上了鱼群,流光君临风站立在船头,穿过几霜浓雾,水气沾湿了肩头,经风一吹,寒气在体内四窜,颇有几分冷意。好在这个时候鱼群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少年们也放慢了速度,重新划桨行舟。
渐渐地,能远远看见白雾之中有一团光亮,直到临近,才发现那团光沉在水中。船停下来,观望一番后,才知入了湖心深处。以之为从站立在流光君身后,他们惊奇的看着湖水里的动静,一眼不眨。
船下的湖面犹如烧开的沸水,翻涌的水波和白沫不断的从水中冒出,大大小小无数的鱼不断跃出水面,又以极快速度沉入水中,游向湖水深处的光团边,它们围着那处光团游了三五圈之后接着又游回水面,以此循环往复一刻不停。
以之俯首说道:“公子,属下水性好,可容属下入水一探?”流光君望着水中的光团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袖算是默认了。为从将一根麻绳绑在以之的腰上嘱咐道:“若是有危险,立即扯动绳索,我马上就拉你上来。”以之点点头,摘了帽子脱了外衫绑好衣袖裤腿一个纵身直接跳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以之入水如龙,动作速度滑溜得跟条鱼没什么区别,他跟随着鱼群涌向水深处的光团,靠得越近光团越亮,也感觉范围越来越大,水下视线模糊,又有大量的鱼群干扰,以之游到了湖底很深的位置,直到离得很近的时候才看清了光团的真面目,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光团中的人,一张嘴忘了憋气,霎时,湖水倒灌连呛了好些水,待冷静之后,他慢慢游过去,伸手小心翼翼的触碰着那团光,贴近的瞬间,“嗡”的一下整个人的魂魄好似被抽离了片刻,那感觉一纵而逝就像做梦一般。
以之晃了晃脑袋,继续试探那团光,但这一次什么感觉都没有,他甚至穿透了光团,直接摸到了里边人的衣物。以之心中不再害怕,游得更近了一些,他整个人穿过了光团,这才看清了里边人的脸,这不是池鸢姑娘吗?
以之惊讶之余,忙解了腰上的麻绳绑在池鸢身上,随后猛地拽了一拽绳索,给上面的为从传信,许是游得太深过了一会才感觉有力道将人往上拉,以之游在池鸢身侧,和周围无数的鱼群一起护送着她往湖面游去。
流光君看着水面下逐渐靠近的光团和鱼群,心中猜测不断,直到光团破出水面的那一刻,耀眼的五彩金光猛然炸开,所有人都本能的闭上眼,光芒炸开之后瞬然消失,再次睁眼之际,就见以之托着一个女人游在水中。
“她是谁?”流光君诧异问道,“是池鸢姑娘啊,公子……您不认识她了?”以之托着池鸢的腰游到船边,船上的为从拉着麻绳相互配合着一起将人拉了上来。
两少年将人摆放在流光君脚边的船舷上,她长发散乱浑身湿透,唯独那件外袍滴水不沾。没有流光君发话,两个少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默默垂着头看着船板上不断漫延的水渍。
流光君俯下身半坐在船舷上,他伸手撩起池鸢湿透的墨发,一缕又一缕,直到露出了她的脸,流光君垂眸扫了一眼,目光落在额心处那抹桃花金印上,他摊开掌心,以之立即奉上了帕子。流光君拿着帕子给池鸢擦拭脸上的水渍,动作十分轻柔好似怕惊醒了昏睡中的人,一旁的以之惊讶地张大嘴巴回头与为从对视了几眼,两少年鬼鬼祟祟的捂着嘴偷笑了几声,声音很低,但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还是听得很清楚。流光君置之不理继续手下的动作,待擦干了池鸢脸上的水,他却停手了。
“公子,她是不是溺水了,要不要属下推一推腹中的水?”
流光君微微摇头,他看到了池鸢脸侧耳后以及颈项处的细密勒伤,视线往下,露出的手脚处皆有相同的伤口,最严重好像是右腿,那处附近的布料都被血染成了红色,伤口若泡水后必然红肿发白,但她身上的伤却不似这般,更像是入了水后伤患处的血就立即被止住了,如此奇怪之处倒也不甚奇怪,毕竟她可是从湖水深处捞上来的,若换了常人怕是早已死透,她,应该是被那团光护住了,所以才能安然无恙的吧。
以之拍了拍为从的肩,出声提醒道:“怎么可能是溺水,你忘了水里面的那团光,刚才我下水的时候,就见池鸢姑娘被包裹在光团之中,那团光可是神奇,虽没有将湖水隔绝开,却能在里边呼吸自如。”“真的?早知道我也跟着下去瞧一瞧了。”“你去干什么,下边的水可深着呢,水性不好的人游到一半就要回头,只是奇怪那团光,为何出水就消失了,好像是故意护着这姑娘似的。”
“回去。”流光君一发话两个少年顿时闭嘴不再议论,默默走到舟尾撑船。
船刚刚移动,忽起了一阵风吹散了湖面上的雾气,没了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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