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鸢放下竹笛,抬眼朝坐于花厅正中的流光君望去,恰巧见他转身看来,黛眉如远山,眸光清浅,好似一潭水中明月,透亮纯净惹人心弦。池鸢匆忙别开眼,去瞧依在门廊边惊魂不定的季老。一曲离魂魔音勾魂摄魄,季老入了迷障,可他却未入,究其缘由,无非只有两种原因,要么他身上有辟邪宝物,要么他定力过人不受其扰。
“姑娘……你……咳咳咳……”季老歇了好一会才喘上一口气,他扶着门柱一路走到案边坐下,慌忙倒了一杯茶急急饮下,随后才道:“离魂之曲,当真惑人,若非姑娘及时停手,老夫怕是……要被鬼魅勾去了魂魄……”
流光君唇角上挑,悠然道:“本君听闻季老先生曾在洛阳与彦公子比过琴技?”
季老扯着袖子抹了抹额上的汗,神色一阵怅然:“是,正如流光君所言,老夫的确与彦公子比过琴技,遥想当年老夫相中了彦公子的乐道才华,想收他做关门弟子,在被他一口回绝之后,因放不下脸面才和他立下赌约比试琴技……”一说到此,季老陡然止言长叹一口气,事关名节,经年之后虽是淡忘但也仍然难以开口。
流光君微微莞尔,垂首饮茶,衣衫下展开的宽袖中有一只白羽孔雀翩翩振翅,映着竹帘缝隙投射进来的日光,闪动着珠玉一般的光辉。“此事结果,本君也都知晓,季老无需伤怀,本君之所以复提此事,是想确认,当年彦公子与你比琴之时,采用的曲谱可是离魂?”流光君说到此,眸光一转突然朝池鸢望来,在南浔的时候,池鸢和彦公子之间匪浅的关系可是闹得人尽皆知。
池鸢心中惊异,思忖道,秋玉彦弹过离魂?也对,离魂一曲本就是从他收藏的古谱残卷中看到学来的,他会这一曲也在情理之中,记得初见之时池鸢知道他喜欢音律,也曾听闻别人夸赞过他的琴技,但她从来就没见过他弹琴,不对,是听过一次的,曾在花氏的江船听过一些,但他就弹了一会就止了,现在想想,她自己对秋玉彦这个人或许从来就不曾了解过,亦或是她从来就不在乎?
季老吃惊道:“对,对,当年彦公子选用玉琴所奏的曲目正是离魂,记得那时老夫与彦公子是选在一艘画舫上论琴,闲杂旁人皆在岸边围聚,其距甚远,是听不清琴曲旋律的,更何况,此曲乃密藏孤品,知情之人少之又少,却不知流光君……你为何会知道?”
流光君眸光落在池鸢身上,见她临栏相依面有忧思,静看了几眼之后温言回道:“本君当日便在凌波湖上泛舟,恰巧路过画舫,有幸听到了这首绝曲。”
季老恍然大悟,捋着胡子不断点头:“原来是这样……”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其实,当日彦公子所奏的离魂之曲,与这位姑娘相比,相去甚远……”“哦?有何不同?”季老拈着长长的白须,眉头深锁:“此曲,按乐道造诣和悟性可分为两种境界,老夫活了这么久,也只听了两回,一回乃是彦公子凭借对音律得天独厚的造诣所弹奏出来的离魂意境,老夫将这一种分为浅层迷域,只能迷乱心智片刻,音断即醒,二回乃是这位姑娘凭借极高的悟性所吹奏出来的离魂意境,老夫觉得这般意境犹如深渊寒潭,只能不断下坠深陷,难以回头,更难以自拔,刚才,若不是这位姑娘及时停手,老夫怕是真要被幻境中的恶鬼给拖到黄泉里去了。”
池鸢听完季老这一番话,猝然起身从檐下走回,虽不曾听闻秋玉彦所奏的离魂,但这季老分析得也不无道理,凡人若想复现离魂其一意境,非具极高天赋造诣不可,不过,也只能点到为止了,此曲半灵,寻常器乐难以承载其中怨气,若强行奏鸣恐会反噬,如此禁曲,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逐渐失传的吧。
季老见池鸢进来,起身给她行了一个大礼,“恕老夫怠慢,竟是不知姑娘有如此本事,姑娘……额,对,对,是池鸢姑娘,还请受老夫一拜。”
池鸢抬手止了季老躬身的动作,这老头瞧着年近古稀高龄,如此大礼她可受之不起。“先生不必行此大礼,池鸢受之有愧……”
季老直起身呵呵笑道:“姑娘过谦了,老夫执掌太音阁几十年,除了彦公子之外,未逢敌手,像姑娘你这样的,能将离魂禁曲复现得如此完美的,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呀,如此大才当得老夫以礼相待,池鸢姑娘,别站着啊,来坐,坐!”
池鸢拗不过季老热情相邀,半是迁就半是好笑的坐了下来,但这一次她坐的位置稍离流光君远了一些,而流光君似有察觉,待她落座之后,转身含笑望来,只是那笑容冷得让人受不了。
池鸢转头睨了流光君一眼,回头与季老道:“先生有所不知,离魂之曲,已是非同寻常,若以凡品乐器奏鸣,自然落于下乘,半灵之曲当得以灵器相佐,再且,此曲怨气横生,凡夫俗子还是不要随意尝试为好。”
“半灵之曲?凡夫俗子?姑娘说的话甚是难懂……老夫怎么感觉,越听越糊涂了呢?”
池鸢抚弄着袖中的竹笛,笑着回道:“不明白才好呢,等先生明白了其意,若无自保能力,容易招来灾祸,还有……我之所以道受之有愧,其实离魂之曲并未真正被我复原全貌,我的道行有限,所展现出来的……不过只是冰山一角罢,乐之一道,可通神灵,先生如此造诣,继续潜心研究,池鸢相信,你定会谱出一首像离魂这样的绝曲流传世间,千年不朽。”
池鸢一番话直把季老说愣了,他迷瞪地看着池鸢,好半晌才得以回神,等他清醒后,却见流光君和池鸢已经起身准备告辞了,季老忙追上去喊住他们:“两位且慢!流光君,池鸢姑娘,老夫守阁几十年,直到今日才等来这破关之人,依照规矩,你们可选一物作为闯阁彩头。”
流光君回身看向池鸢:“既是池姑娘赢的,当由姑娘你来选。”池鸢对这些凡物不感兴趣,但难得见流光君如此客气,心中想了想,指着季老案上的琴道:“那便选它好了,先生,你不会不愿吧?”流光君目光一动,她怎么选了九霄环佩……
季老岂会不愿,他拈着白须笑了笑,捧起玉琴亲手送到池鸢手中:“姑娘大才,赠与姑娘,合情合理。”池鸢接过玉琴,微微俯首道谢,便与流光君告辞离去。
才出了太音阁,池鸢就将手里的玉琴递到流光君怀里,“喏,你诓骗我来此的目的,可是为了此物?”流光君接过玉琴,唇角笑意显现:“还是让池姑娘猜出来了。”池鸢挑眉冷脸:“那,若是方才我不选这把琴呢?”流光君闻言转过身,眸光清盈的望着池鸢:“你不会,因为本君料到你会选九霄环佩。”池鸢脸一黑,不服气的哼了一声,直接越过流光君一个人先往前走了。
流光君望着池鸢离去的背影,轻声低笑,回头将手中的琴交给以之保管。
太音阁与钩玄台毗邻,几人出了太音阁的园子,自然而然的就跟着引路小童去了钩玄台,钩玄台闻之其名以为是一个开阔的地方,却没想到临到时,却见一座五层高楼巍峨的耸立在众人眼前。
日光直射绿瓦飞檐,池鸢和流光君两人联袂踏上了高楼前的二十四层石阶,才上石基,忽见一缕山风卷着几朵黄花而来,池鸢微微眯眼抬袖遮面,落袖之时,却瞥见身侧的流光君发冠珠带飘摇间绊着方才路过的野花,池鸢含笑多瞧了几眼,如此动作,直引了流光君疑惑望来,“你为何事发笑?”
池鸢忍了笑别开脸道:“无事,进去吧。”流光君目光淡淡,默默注视了池鸢几眼,抬步迈进了高楼。
初入楼阁,眼前一片昏暗,待适应了光线明暗转换之后,才得以看清屋内的光景,池鸢撩开飘飞的纱幔,绕开屏风,入得深处才见一灰衣老者蓬头垢面埋头坐在一处书架前整理书卷。
流光君目光游移,打量之下,寻了屋内正中的一处红檀香案俯身坐下。池鸢见那老者许久不察,便好奇走过去瞧他到底在翻找什么,她故意放重了脚步,那老者动作一顿,回头朝池鸢望来,“姑娘,你是……噢,姑娘你是来闯关的吧,稍待别急,老朽这便起身来……”说着就扶着书架旁的矮柜缓缓站起身,随后,就看见了池鸢身后的流光君。
红案前,流光君依凭几靠坐,一只手卷袖轻搭案面,一只手随意垂放在身侧,慵懒斜靠,倾首俯身冠珠垂落肩头,抬眸间,光华夺目,贵气逼人。
老者惊讶的望着流光君,他抬步缓行,一路惊看着霞姿月韵的流光君,末了,颤声惊愕道:“白羽孔雀……你是,流光君?”
“不过三年未见,冯公就忘了本君?”流光君挑眉戏谑道。
冯公哑然失语,他默默垂首整理着自己的仪容,心中暗自琢磨,流光君自幼成名,三年前他不过十二三岁,虽已是半大少年但脸上稚气未退,今别数年,气质模样有变,一眼认不出也是理所应当。
冯公走到流光君身前谦逊地拱手施礼:“未想流光君来此,老朽失仪,有失远迎。”
流光君拂袖罢手:“冯公客气了,犹记三年前,你我二人对弈数日,参悟棋道不眠不休,如此情谊未曾忘怀,恰逢近日得闲,来山庄寻公叙旧。”
“好好,好啊,当年老朽与君对弈数日,不分高下,至此别后,本以为落得遗憾,不成想还有机缘再见,君棋艺超绝,老朽平生未见其二,如此,君来闯庄,也算是让老朽的心愿了结了。”冯公感慨说罢,俯身坐到红案另一侧,他伸手轻扣桌侧机关,“啪”的一声,便见案面塌陷翻转了半圈,露出了另一面四边凸翘绘有奇纹的扁长暗格来,冯公打开暗格木盖,取出藏在里面的紫檀棋具,摆放好之后,拱手相请,“流光君,请!”
池鸢站在红案一侧静看两人对弈,冯公手执白子,流光君手拈黑子,此起彼落,垂头不语。池鸢瞧了须臾,百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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