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典言情 > 沈医生,本王心慌 莲花北旋

37.周公吐哺天下归

小说:

沈医生,本王心慌

作者:

莲花北旋

分类:

古典言情

开猎已逾一个半时辰。朱安麒骑射俱劣,猎得清风二里。策马狂奔像驴打滚,引弓搭箭若稚子投壶,三点一线瞄准约等于闭眼盲打,最终收获的只有满林子的鸟语花香。

正懊恼间,另辟蹊径。挖个坑,埋点土,数个一二三四五,果得刺猬一只。抱在怀里如抱婴儿,正自抚其棘背嗟叹:上天有好生之德。犹犹豫豫,陷阱绊住熊了。

朱安麒死里逃生又生一计,捡根野鸡尾插头上,对着树丛昂然叱道:本官奉敕收捕珍禽异兽!接着对着靖江王、赵简王、永和王的世子喝道:此乃七皇叔御用豹房在逃神兽,尔等小辈,速速放下手中机缘!这些人的爹只是郡王、镇国公、抚国公、奉国公等,甚至有的都不再姓朱,宗室疏枝岂不识得真龙气象,亲王家的独子说这是祥瑞谁敢不信?如此旁征博引,遂得鹿麂十余,跃居猎榜次席。

正要向第一发起总攻,忽见前头金络脑——好像是七叔的宝马。旁边青衫磊落,伴驾的竟是林凤璋林兄,他怎么来了?

翊王执辔睥睨:“林凤璋,你可真难请啊。本王这会猎都要结束了,你方肯移玉。”

林凤璋感觉很难接他话。那话说得好像只是以义气相责,但那双深沉练达的眼睛顾盼之间,看到什么就是死盯一眼,就如抓住牛犊羊羔的猛禽爪子,一望而知是个极难伺候的大人物。

侍立旁侧的蔺先生说:“我们殿下很少在围场里头见客,我也难得进来这军机重地,今天破例全沾你林先生的光了。”

林凤璋只能道:“草民腿有疾,实恐御前失仪,出来打猎也只会丢丑。”

“哈哈,听听,”翊王扬鞭谓蔺先生道,“再过几日立了秋,秋高马肥正当壮游,万木萧森正是荆轲远行之时,哪里就有那么多的呻吟?当心治你个酸丁藐视空谈之罪! ”

蔺先生说:“林先生请放心,我们殿下要照应人,从不放在嘴上。你今科要赴秋闱,殿下难道真的什么仪程都不相送,叫你一个大才子骑毛驴赶考么?”

“不是这话,不是这话——”林凤璋口中连称不敢当,发觉自己措词不妥,赶紧抢着说道, “承蒙大千岁看得起……”

“听着像个太监。”翊王有些啼笑,“谁教你这么喊的?”

林凤璋难堪地说:“是街上小孩这么唱……”

翊王意态闲豫地问道:“哦?洗耳恭听。”

蔺先生见林凤璋面色涨红,接话道:“坊间俚曲之谑耳。先生饱学之士,竟亦拾此牙慧。”

林凤璋还是说了下去:“‘红花落,李花开,太祖庙里香火冷;玉玺轻,虎符沉,藩屏门前车马喧。小万岁念图画书,大千岁翻生死簿。宫墙锁住八岁龙,九边只拜王叔公。大明之主坐外头,影子比那日头高。’”

“背得这般烂熟,可见胸中块垒!你心里也很不服本王吧?”

“……草民只是复述,并无别情。”

翊王从从容容,闲闲的:“且收了这戏码罢。本王知道你是祖上三代簪缨清贵门庭,你是心里头恪守尊王攘夷的士人。岂能忘怀致君尧舜的抱负?政由君出,本王不仅臣僭君位,而且酷法治国。表面是推行新政、整顿吏治,实为清除异己,以大明天下为私产。何况半身胡羯,在你们汉人眼中岂不更如峨眉山的猴子一样上蹿下跳?这道理讲到欧逻巴洲都讲不过去,你是痛心疾首巴不得一定出来说公道话。”

林凤璋默立如石:“庙堂之高,如隔云端,莫说两世轮回,纵有三生造化,国本之争也轮不到草民,底下人随波逐流而已。”

蔺先生说:“殿下特将秋闱延后月余,正是要涤荡科场积弊。此番主考乃海内清望,以你锦绣文章,何愁不飞入蟾宫?”

林凤璋苦笑,年岁渐长,曾经那个大闹科场的狂傲书生,已经不信再有石破天惊的奇遇出现,喃喃自问似的:“纵是朱衣点头,官场龌龊,无所不有。多少候补的州县佐贰官,辕门听鼓 ,吃尽当光,质库频顾反胜庭除,等到须发尽白还未署过一任实缺的,十常八|九。”

翊王道:“林君璧啊林君璧,这话你只说对了一半。你年纪轻,有才气,人又工致,是一副早达的贵相,所以吏部定肯照应你的。但你要晓得,哪怕你在吏部人缘够好又花足了钱,是‘保题引见、坐补原缺’的花样,一到省里,如果没有人替你讲话,有缺出来,才照样轮不到你。是所谓贤不贤,才也;遇不遇,时也。”

“难道藩台真可以不顾部定的章程?难道大明吏例竟是摆设不成? ” 林凤璋袖中手指已掐得发白。

翊王笑道:“律例是给言官写折子的,规矩是让御史台弹劾的。藩台大可以寻十万个说法,把你刷掉。譬如扬州盐道出缺,布政使只消说此地文风素盛,不是学问优长的不能胜任。这样就把对手打下来了。倒过来也是一样,只须轻飘一句:此地商贾云集,非钱谷老吏不可。这意思就是说,科甲出身的,总不免书呆子的味道。两榜进士百无一用,任你是状元及第也要铩羽而归,照样候缺无门。你想想看,是这话不是? ”

“学生祖籍姑苏。苏州是平原,没有山头;苏州不靠海,没有码头。朝廷的党争再厉害,我也没意在里头折腾。”

“既无终南捷径可攀,亦无津门码头可倚。只似梁上春燕,但求衔泥筑巢,不曾想过卷入惊涛骇浪,你想这般说,是么?林君璧,你以为退避三舍就免了口舌,殊不知天下事难料的多着啊。”翊王完全是平辈的姿态,“你肯不肯听我多说几句? ”

“请殿下赐教。”

“本王知你青云路断,对朝廷不但伤心,而且寒了心,是有太多地方亏负了你!可若是饭都送到嘴边了,你要另开灶。这古今的糊涂人,便数你为第一了。”

林凤璋胸中如沸水滚油,乱得厉害。他急需找个清静地方去好好想一想:“恳请殿下先奉还家慈。”

今天他本托病不来,孰料市集买米归来,家中老母已被翊王府亲卫带走不见。这手段他再熟悉不过,昔年杨阁老威逼时,也是这般绑走高堂,害得母亲落下咳血宿疾,至今汤药不断,呜咽朝夕。

“哦,疑本王挟令堂以令你不成?”

“殿下赐宴,老夫人闻讯欣然而往,此刻正在暖阁与畴昔亲人叙话。”蔺先生缓捻须髯道。

“怎会……家母沉疴缠身,岂堪车马劳顿?”

“母子连心啊。你母亲跟你一样大半是心病,你菲薄同学少年多不贱,她又何尝不一样?”翊王敛了笑意,“林君璧,你枉为苏州上了府志的大孝子!你诌出来一首童谣讽谏本王越俎代庖、沐猴而冠,我便回你漠北一首军歌罢——

“‘俺娘给俺烂命坯,八字犯煞运不济。这世道横竖是刀俎,拎颅且随将军令!跟着总爷开荤腥,北虏脑袋当夜壶,南蛮肠子拴裤|衩,虎蹲炮轰倭寇屌!擂鼓三通尿朝天,血葫芦滚作肉汤圆,哪个龟孙敢退步?不报洪武老皇帝,不挣婆娘热炕沿。掉头横尸浑不怕,杀贼只为俺高堂。俺娘织布换黍米,泪煮糙粥送儿行。俺娘补衲到三更,征衣每片补丁厚,都是慈母心头肉。沙场白骨砌作桥,娘在桥头望儿归。黄泉跪报哺育恩,辕门悬首孝亲娘!’”

“泥腿子尚知引颈唱此征天曲,挣得功名报效高堂白发,你满腹经纶之士,倒为着些微虚名清誉,宁教老母蜷居寒窑啜冷粥。君子固穷,坚忍耐守,凭天吩咐!让母亲跟着你饥不得食、病不得医,活活在家里等死!”

上头那张尊贵无伦的嘴里居然说出来这个村话!林凤璋听得面皮发烫,耳后根直红到脖颈——那军歌虽俚俗不堪,字字句句却如钢针扎心。

翊王语气舒缓了下去:“你又可知,令堂本是忠勇伯府掌珠,祖上有过不凡军功。自你当年意气用事累及家门,你母亲多少年没再与姊妹妯娌相见了?”

“我……她们早就不通音问了,”林凤璋愈发窘况,喉头滚动如吞炭火,“殿下今日叫我母亲来与她们同席吃饭,岂不是故意折辱于她?”

“二品诰命冠戴在此,谁敢折辱?”

“这……这!”林凤璋心神俱震,只好口不择言地说了句,“殿下!凤璋有罪之人!尚是待罪之身!”

“本王免了的罪,就是诛十族的罪,罪从何来?”

“可家母一生行事谨小慎微,我寸功未立,母亲怎敢接过敕命?”

“本王当然没有威胁逼迫令堂接旨。只说了一句话:‘令郎升户部尚书,那是看得见的事了。’”

林凤璋脊背发凉,根本不相信,只觉得异常不安。只因明成祖朱棣本身蒙古混种,对南方士大夫是极其不客气的,明确南人不得踏进大钱袋子户部。

但听身后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璋儿!”

远远的四抬绿呢轿帘掀起处,走出个春风满面、喜气洋洋的林母,身着绛紫湖绸,腕间翡翠镯映着夕照碧莹莹发亮,完全就是面团团富家太君的福相了。红光满面哪还有半分病容?

真正是脱胎换骨了!骤看之下,林凤璋不敢相认。

反是蔺先生先开口:“且看这轿马仪仗、使唤仆妇,可像是强掳来的架势?十年运道轮流转,蛰伏半生今日方得扬眉吐气,此机遇世上几回闻?”

林凤璋这才轰然一震:“罪民设心何其谬也!殿下厚赐,‘解衣衣我’,感何可言!”

“且慢谢恩,”翊王话锋一转,“这些不过是预支的彩头,我见你母年已古稀,能享福的日子不多了,才出此策。而你,下月若不给本王点个状元回来,三年为期要不给本王追缴百万欠款,呵——宁古塔雅座一位!”

“点状元容易,可不敢说能掌好户部……”

“你到了任上,初入衙署不过理些文牍,只做一些内务小事,渐次操练。这些事本王帮不了你,揠苗助长,扶了你上去也会跌重。嗯——其实户部当官是最简单的,一个要‘刚’,需似泰山石敢当,万钧加身而不折;一个要‘酷’,当如寒潭水不波,纵千般诱惑而不污。独善其身,守拙持真,清操立世,说白了,群臣向南你朝北!要做好做一个孤臣遭千夫指的打算,做人须得做到绝境,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千古所无、千古所悲,宁负骂名,不负苍生。本王看没人比你更适合了,况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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