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执盈撑着伞来到柳府时，柳漫桃穿着与往日不同的黑色劲装，安静的站在那株残败的梅树下，任由细密的雨珠将她的发丝打湿。
丁祖旺遣散了下人，柳家原本奢华热闹的府邸在静谧的雨中显得如此落败。
“我去了万春楼，见了那里的管事，以她全家性命为要挟她才愿意告诉我，你根本不是幼时入的万春楼。那管事的说，你是前年从云州来的，极为擅长口技腹语，可以不张口将任何人地的声音模仿的惟妙惟肖。”
姜执盈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如同天上飘得不知是雨还是雪的东西一般，平淡、冰冷。
“你与千机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小年那晚，是你迷晕了曹洲堂，布置好机关，用易容术将自己伪装成曹洲堂，以此来混淆作案时间。也是你杀了柳方，因为你的妙计有漏洞，那个漏洞就是侍卫蒋飞，为了堵住蒋飞的嘴，你编造了谎言骗过你的义兄柳方，让他用重金为你摆平蒋飞，可他没想到的是，你早已在暗中将一切嫁祸给他，并用一根沾满青精参汁液的银针和一杯青荞酒毒杀了他。”
“我说的对吗，二夫人？”
柳漫桃没有回头看姜执盈，她只是轻轻笑了两声，“您是如何得知柳方是我杀的，而不是都府衙门那群人派来的刺客杀的？”
姜执盈仍旧面无表情：“那日蒋飞死在我面前，他的血洒满了我的脸和衣襟，当时我便想到，柳方被刺客用飞刃割破喉咙，为何没有血迹飞溅？”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他在被人割喉前便已经死去！”
“我命人连夜挖开柳方的坟，在尸身腰间找到了这根银针。柳方生前爱穿束腰，你将此针藏在他的腰封之中，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下一道杀器，待到柳方饮下足量的青荞酒，顷刻毙命。而我和齐渚也因为这让人神志不清的青荞酒，没有发现他死去的事实，只当他是喝醉了酒。你擅长腹语口技，伪装成柳方的声音，说出那些精心准备的话，像我和齐渚传递柳方和曹洲堂有仇的信息，静静等着那些刺客发难。”
姜执盈撑着伞，居高临下地蹙眉望向柳漫桃，“我说的对吗？二夫人。不，你根本不叫柳漫桃，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了吗？”
“柳漫桃”静静听完姜执盈的话，她才缓缓转过身，露出袖口绣着金线梅花的图案，与齐渚那日带去救他们的暗卫一样的图案。
她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果然一切都瞒不过殿下。”
说完，她撩起玄色长袍，单膝跪倒在地。
换上了与此前甜腻的嗓音截然不同的语调，“属下暗香阁霜降，参见殿下。”
因着章策之前的信件，姜执盈心中早有猜测，“果然是暗香阁，齐渚是你们的老大？”
霜降摇了摇头，依旧屈身跪着，“暗香阁主人只有一人，便是当年的玉面探花郎，周川周大人。”
周川？
这倒是与姜执盈的猜测有所偏差，她此前以为暗香阁背后便是以齐渚为首的千机阁，却没想到竟是与自己素未谋面的“舅舅”有关。
“周川？他还活着？”姜执盈蹙着眉，开口问道。
霜降点了点头头，在雪花混杂着雨珠之中继续说着，“暗香阁中的姑娘皆是玉州弃婴，是阁主收留我们，教我们读书认字，抚养我们长大成人。”
姜执盈拧着眉，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你杀了曹洲堂和柳方的目的是什么？不，我应当问，周川为何要杀曹洲堂和柳方？”
霜降笑了笑，“我们这一支二十四个姐妹称作琼花卫，自小学的是暗杀和伪装。我们的命都是阁主给的，琼花卫本就是暗香阁中的死士，阁主要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这次下玉州，我从未想过全身而退。”
姜执盈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翻涌的情绪，接着问道：“那齐渚呢？他在这场戏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霜降仍旧是那副微笑的表情，她轻轻道；“这个问题，还是由少阁主亲自为殿下解答吧。”
姜执盈敏锐的捕捉到“少阁主”这三个字，想起那晚在梅宅之中，霜降亦是如此称呼齐渚。
她按下心头不断攀升的疑惑之情，问出了下一个问题：“我还有一个疑问，曹雨柔是曹洲堂的女儿，她为何会帮着你们杀害她的父亲？”
霜降没有回答她，侧过头对着一旁的木门略微提高了些音量道：“立春，你自己出来和殿下解释吧。”
话音刚落，那扇雕刻精致的木门从内向外打开，“曹雨柔”从中缓步走出来，身上穿着的是与霜降如初一致的金线梅花玄色劲装。
她行至霜降身侧，与她一样单膝朝着姜执盈跪下：“属下暗香阁立春，参见殿下。”
“你不是曹雨柔?”
见姜执盈略显震惊的神情，霜降又是浅浅笑了一声，“殿下有所不知，属下并非琼花卫中最善易容术的人，立春才是，她才是那晚假扮成曹洲堂的人。”她侧头对着立春道，“殿下都知晓了，你也不必接着伪装了。”
立春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将脸上的□□撕了下来，露出了她原本的面容来。
姜执盈循声望去，却看见一张十分典型的玉州女子的婉约样貌，只是那张清秀的脸上被一大片乌青覆盖着。
立春低下头，小声道：“属下剩下脸上便生了这块胎记，父亲觉得这是晦气的不祥之兆，便将我舍弃在荒山，若不是阁主将我带回，早就被野狼吃了。”
姜执盈胸中堵着一种难言的情绪，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柔和了面庞，安静的听着立春将两起案子的前后讲过一一讲清。
“曹雨柔的母亲是位花魁娘子，后来做了曹洲堂的贱妾，生下这位苦命的小姐便离世了。她越长越大，样貌也与那位花魁娘子越来越像。曹洲堂那个禽兽，他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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