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执盈推门而入时,柳漫桃手执书卷,正用一金色小匙从瓶瓶罐罐中取出各色香粉,放入面前精致的香碟之中。
她听见门响,抬眼看了眼来人,复而低下头继续摆弄着香粉。
“云姑娘…啊不,现在应当叫你白姑娘了。那日与姑娘同乘,只觉姑娘气度不凡,竟没想到是齐御史的旧相识。”
姜执盈留在青琊查案,一直顶着万春楼歌女的身份着实不便,只得将原先编来骗林风漠的话与其他人一道说了。
现在人人都知她名叫白琼,是齐夫人遣来保护齐渚的护卫,亦是齐都督门下弟子,与齐渚以师兄妹相称。
“二夫人。”
姜执盈先向柳漫桃行了一礼,饶有兴趣的看向桌上放置的香粉。
“二夫人可是对调香之道颇为精通?”
柳漫桃笑了笑,暂时放下小匙,起身为姜执盈倒了杯茶。
“妾身一介妇人,整日待在后院之中,自是喜欢侍弄这些没用的。”
柳漫桃将调制好的香粉倒入精致的香炉之中,并取来线香点燃。
这是一尊掐丝珐琅缠枝莲香炉,徐徐白烟从中升起,姜执盈深吸一口气,嗅到一股夹杂着淡淡花香的檀木香气,顿觉神清气爽。
“好雅致的香,可有名字?”
柳漫桃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后缓缓道:“此香乃妾身据古香方改良所制,我给它取名为,木兰沉香。”
姜执盈点点头,夸赞了句好名字,余光扫到柳漫桃捧着茶杯的手。
这双手虽生的白皙且骨节分明,但并不细嫩,姜执盈眼神极好,甚至看到她手上有许多细小的伤痕,掌心中也生着薄茧。
“二夫人的手倒不像是富家小姐的手,莫非柳老爷苛待于您?”
柳漫桃听闻此话,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她很快收起双手,面带笑容看向姜执盈:“白姑娘曾混入万春楼中,想是也听说过不少传言。不瞒姑娘说,我曾是万春楼歌女,得柳老爷赏识为我赎身。柳老爷待我极好,还认我为义妹,将我引荐给曹老爷。”
她说到一半,又将手伸出来给姜执盈看。
“我自幼被父母卖入万春楼,杨金枝不养闲人,我当时年纪小,若想在楼中待下去,只能多做些苦力活。这些……正是当时留下的。”
她边说着,脸上竟划过两滴泪珠。
柳漫桃用手帕将眼泪抹去,叹了口气后又挤出一个笑容来,她双眼通红,端的是一幅我见犹怜之态。
“白姑娘来寻我,可是为了我家老爷之事?”
姜执盈点了点头:“正是。二夫人,我听说你也精通医术,治好了曹总督多年的头疾。”
柳漫桃自嘲的笑了笑:“我自小便爱看些书卷,万春楼中除了那些不堪入目的,剩下的便是医书了。我这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没想到拿药方竟真的对曹总督管用。”
“二夫人过谦了。不过,我听大夫人说,宴席那日你没有为曹总督煎药,不知可否告知在下,这是为何?”
姜执盈虽面色如常,手指却重重叩击桌面两下,听的柳漫桃身子一颤。
“置办宴席事务繁多,妾身一时忘了此事。”
姜执盈挑了挑眉,并不相信她这套说辞,她面若冰说,脸上再无半点笑意,冷声追问道:“二夫人,宴席那日,你都做了些什么?”
她又用手指叩响桌子,加重语气补充道:“如实交代!”
柳漫桃状似被她唬住,蹙眉深思道:“白日我都在青琊城中,请了戏班和歌女入庄子,这些白姑娘最是清楚。至于晚上……”
柳漫桃一顿,眼神开始飘忽,双手绞着手帕,又竭力装出一副自然的神色,强撑着笑容继续说:“许是白日风雪大,受了凉,宴席过半我便头痛不适,回院休息了。”
姜执盈勾唇冷笑:“就这么巧?偏偏那日身子不适?”
柳漫桃还欲再辩,却见眼前的白姑娘从袖中拿出一纸文书重重拍在桌子上。
“这是听雪山庄中所有护卫的口供,小年夜,所有院子都有护卫把守,怎么唯独你院外的护卫被支开了?”
姜执盈和齐渚在听雪山庄时便审问了山庄侍卫长蒋衡及余下护卫,这封口供也被她随身带着。
柳漫桃看到那纸文书,霎时脸上血色全无,抓着素帕的双手颤抖着,额头也冒出了些冷汗。
姜执盈知道她的心理防线正在崩溃,继续厉声呵斥:“二夫人,你继续隐瞒实情,我是否可以认为你与曹总督的死有关?你可知谋杀朝廷从一品大员可是何罪名!”
柳漫桃汗如雨下,满脸菜色,双眼中噙满热泪,全身颤抖着,毫无血色的嘴唇半张着,半天也为说出什么话来。
就在此时,厢房的门被人猛的推开,曹宗义急匆匆走了进来,一把揽住柳漫桃,朝着姜执盈吼道:“白姑娘,你莫要为难她!那晚,是我与她待在一处。我可以为漫儿作证,她是清白的!”
姜执盈看着突然闯入的男子,以及正在她眼前上演的这出伦理大戏,惊的半启朱唇,说不出话来。
齐渚与曹府那位二小姐也先后进入屋内。
齐渚站至姜执盈身后,冷着脸看向曹宗义:“白姑娘是我同门师妹,谁敢对她不敬!”
曹宗义见齐渚面色不悦,意识到不妥,忙拱手道:“白姑娘,是在下唐突了。”
姜执盈这才回过神来,依旧着紧锁眉头,追问道:“你们待在一处,为何要支开侍卫?”
齐渚闻言,原本绷着的脸一秒破功,忍不住扶额摇头。
他这傻师妹啊……
曹宗义显然也没想到她会接着问,也是涨红了脸,吞吞吐吐道:“我与漫儿两情相悦,情难自禁……那晚自是……”
曹宗义咬咬牙,闭眼豁出去道:“共赴巫山!”
姜执盈这才意识到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小脸上顿时升起两团红晕,并迅速蔓延开来,连耳朵尖也变得通红。
齐渚看在眼中,忍不住在她身后偷笑。
姜执盈颇有些尴尬,忙转移话题:“你们!二夫人是你的姨娘,这与礼制不合!”
“我们情投意合,有何不可?我父亲整整大了漫儿三十余岁,做漫儿的爹都够了!”
姜执盈不想在这件事上与他们过多纠缠,说到底这也是曹府的家事,她虽感到鄙夷,但并不感兴趣,她现在一心只想探破曹洲堂自杀案。
姜执盈看着曹忠义恍若被下了痴情蛊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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