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澈几乎整晚没睡，和揽楚交代完之后的事情，他就跟着薛程上朝去了。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陆续看到了不少穿着朝服的官员。江以澈飘在一旁，尽力地将他们的脸和薛程给的身份信息对上号。
走入大殿的时候，江以澈已经认了个七七八八。步入宣政殿，他的身形微顿，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本该是自己面见百官的地方，龙椅上并未坐人，只是在左侧加了一张椅子，仁亲王表情莫测的端坐上方。
群臣朝拜之后薛程单枪直入，“听完兆侍郎近日刚从柳州回来？”
兆侍郎多日求见仁亲王无门，又不知晓缘由，急得嘴巴上燎了颗泡，如今已经化脓，多说几句话就疼得慌。
他含糊地回答，“薛尚书怕是弄错了，本官近日身体不适告假家中。”
“可这一路州县的官员都见到侍郎的仪制令，还请侍郎一起小酌了几杯。”薛程平静的称述着，但因为健硕的体型，这番说话到有些几分咄咄逼人。
兆侍郎面色一寒，“薛尚书真是张口就来，家中小儿和几位大人都能佐证我抱病在家。”
他点了几位官员的名字，他们纷纷上前证明兆侍郎所说确实。
不过江以澈一眼望去，果不其然，都是兆侍郎的下属或者是仁亲王的羽翼。
“哦？那侍郎的意思，这些州县官员的府章都是作假的不成？”薛程拿出一叠盖有各个州县章印的公文行书，略过兆侍郎让人程到仁亲王的面前。
见这些行书到了仁亲王面前，兆侍郎更是没再多看一眼，“无稽之谈。”
“兆侍郎。”大理寺卿是位年过花甲的文人，是先皇特指，位列九卿，“大理寺查出来的东西，何时作过假？”
这几日，在江以澈的安排下，薛程联系上了与仁亲王不对付的大理寺，薛程表示他会来做这只出头鸟，绝不会连累大理寺，才得以获得他们的协助。
大理寺卿传信各处司直，以查案为由，搜集了所有酒楼的往来信息，才获得这些书文且被寄回时当地的司直都盖了章。
兆侍郎心下一跳，但还是故作镇定的向大理寺卿询问道：“大理寺这是何意？”
大理寺卿功成身退，不愿再多说一句。脸上的皱纹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刻板且沉默。
江以澈想起薛澈对大理寺卿的评价，“那就是个老学究，难说话的恨。不过他倒是挺喜欢青洪的。若是青洪入仕，十有八九会到他手下办事……哈哈哈，一个老学究带着一个小学究，大理寺的未来可见啊。”
“可惜柳青洪没有入仕，传闻因为这件事大理寺卿写了很长的一封书信去责怪柳刺史，说他埋没了人才。”薛程不知唏嘘还是什么，一脸哭丧的跟他说了这些。
兆侍郎在从大理寺那问不出什么，便把矛头指向了薛程，“薛尚书，你这是何意？”
仁亲王此刻也看完了文书，目光晦暗不明地望向薛程。
薛程忽然几步上前，前袍一撩跪了下来，“微臣偶有听闻柳州刺史一家被诛杀，却不知为何缘由，便委托了大理寺帮忙调查。”
“大理寺直属皇上，薛尚书，你什么脸面让大理寺为你查案。”兆侍郎见有机可乘，立刻咬住不放，“难不成你是想越过天子，越过亲王吗！”
“微臣不敢！”薛程喊冤，他大声说道：“只是听闻兆侍郎这番前往柳州是奉了皇帝密旨，但龙体病弱，天子登基三年从不亲政，这番异常，臣惶恐有人借了天子的名声在外作恶。”
兆侍郎脸色巨变，也猛的跪了下来，嘴角的脓包已经撕裂，流着混合着血丝的腥臭液体，“岂敢妄借天子之威啊！商书大人莫要胡说八道！”
“那兆侍郎这是承认了是奉天子密令南下？”
兆侍郎惶恐不安的跪地，却依然不漏分毫，“天子密令，又岂是你我能随便妄言的？”
“臣自是不敢妄论天言。”薛程的朝服已经补过，阵脚稀疏，一看便是自己随意缝合了几针。眼下又是鞠躬又是跪拜，本就岌岌可危的衣缝像是随时都能裂开。
“只是柳刺史一生清平，为国为民，臣少时受其恩惠，得知如此惨案，又怎能假装什么都不知晓。”
“刺史于我有救命之恩，又有知遇之情，我又怎能连他为何而死都不知。”他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内，震耳发聩。
“若真是皇上密旨，还请兆侍郎拿出圣旨，好让我知晓真相。臣自知这般是大不敬，等了此心愿，便自请入狱，施以极刑，重塑天子威严！”
兆侍郎本就心虚，薛程又步步紧逼，脸色顿时一白，看向高堂上一直缄口不言的亲王，“仁……”
“此事确有蹊跷。”仁亲王打断他，幽幽说道：“我与皇帝那般亲近，竟然都不知皇帝有下过这道圣旨。”
“亲王陛下！”兆侍郎意识到不妙，又要说什么被仁亲王冰冷的目光止住。
江以澈见此恨不得拍案叫好，就是要看仁亲王和兆侍郎狗咬狗。
当然，最关键的是要让仁亲王的其他羽翼们看看，他们所追随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兆侍郎算得上是仁亲王的心腹之一，但却依然有被卸磨杀驴的一天。他们多数也是受到人亲王庇护的人，但却不如兆侍郎爬得这般高，兆侍郎都这边，保不准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之中的谁。
底下的窃窃私语之声渐响，或明或暗地视线往上方。
仁亲王忽然站了起来，“看来各位大人都对这件事情存疑，那不如请皇上来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江以澈眼角一抽，薛程先一步制止，“皇帝龙体抱恙，还是不要惊扰为好。”
仁亲王却是说道：“前几日我还去看望过皇帝，皇帝近日更换了药补，身体好了不少，能来。”
江以澈冷哼一声，心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前几日来看过我呢。
仁亲王被兆慎的事情所烦，不曾去见过江以澈。也因此，给了他很多在白日里活动的机会。
说着说着仁亲王笑了笑，“也好借薛尚书这阵东风，让百官们面见一下皇帝。尤记得，上次皇帝出现还是在三年前，登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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