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灵忱起初只觉得是先前堆积的灵力冲破了桎梏,带着他的修为冲破了瓶颈,可运转着灵气,却发现身体无比的轻盈,就连识海也一改往日的沉寂,充满了生气。
他这一坐,便不知不觉过了三个月,而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沐灵忱对此一无所知。
这日,寒冰炼狱又响起一阵啼鸣,却没再引起众魔的注意。只因她们在短短几个月便听过了无数次魇兽齐鸣,久而久之便习惯了这阵声响。
褚寂从树身中走出,拂去身上的花瓣,熟练地揽起了趴在魇兽背上睡觉的小混沌。
小家伙不起作用的五官拧动了几分,直至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才又恢复了正常,钻进了绣着朵朵海棠花瓣的衣袖中。
“怎么样?”虚芹风见她回来,围了过来。
“还好,我找到了这个。”
她伸出了手,一颗莲子躺在她手心,随着光线照下,一瓣瓣花骨朵挣开了坚硬的外壳,如莲花般绽放。
“这是?”
褚寂用灵力裹着莲子,将莲子送入了树身。
方才还绽放着寒霜的树纹又结起了冰层,没一会,散发着生机的土地就被冻结在了厚重的冰层下。
嫩绿的青草还未反应过来,便成了冰塑。炎热的阳光顺着树梢落下,却变成了金黄的雪花。
“心莲的花瓣能帮我暂时忘却那些烦人的躁动,我就想着借了颗莲子回来。”她笑道,“效果还不错。”
虽然这心莲会将她的心绪也冻上,但却能彻底抑制住那股烦躁的气息,这些小问题便也没那么重要了。
自她回来,虚芹风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笑颜,她不禁看呆了眼,“有用就好,虽然不知道你说的心莲是何物,只要起效就好。”
“对了,你可找到了心绪不平的原因?”
寂离有了人形时也是经常暴怒,起初虚芹风还有些担心,可后来随着寂离的修为飞涨,那些症状也就缓解了不少,她也就淡忘了这些。
可没想到……
“可又是天道搞得鬼?”虚芹风问道。
褚寂摇摇头,“应该是寂离先前留下的暗伤,当初我们四散开来,她被祭无名连累,险些被裂隙撕裂,养了这么久,才终于有了起色,一时半会也好不了。”
听了她这么说,虚芹风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想到了她这几月忙着解决难止的怒意,虚芹风向她讲起了近日发生的事情。
“执行堂的人来过几次,不过都是来明里暗里打探消息的,被我赶了回去。”
虚芹风笑道:“不过你几日前刚走,魔界又回来了个老熟人,我想着你兴许想见他,便自作主张把他留下了。”
褚寂从魇兽亲昵地剐蹭中抬起了头,问道:“谁?”
“你的好徒弟,竹海。”
见她微怔,虚芹风扬起温柔的笑意,“他是来给妄海求情的,他身子不好,我就让他留下了,你不生气吧。”
自千年前那一面,虚芹风就认出了楚寂,不然妄海一个未入魔的修士,又怎么可能留在魔界。
“这孩子很是乖巧,我经常留他一起喝茶,也算是对他多有照顾。”虚芹风叹道:“可惜了,他心病难医,久治不愈。不然我也不会让妄海带他走,只是没想到妄海连这种不入眼的计谋也能上当。”
褚寂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竹海用到“乖巧”这个词,她脑海中浮现竹海拿剑抡人的场景,失笑道:“我让你把那些魔兵撤了,看起来你是故意装没听到,就是为了引竹海回来替妄海求情?”
被她揭露了心思,虚芹风没有丝毫心虚,反而大笑起来,“哈哈哈……这不是替你教训下徒弟,竹海一个弱男子,可不能跟着那个毛头小娘子受苦。”
她催促着褚寂,“你快去吧,我就知道你肯定也想见他,多陪他说说话。”
竹海是褚寂从小养大的,她自是不情愿竹海跟着妄海被魔兵追杀,也就不再深究虚芹风的行为,只是叮嘱道:“适可而止,别把她逼急了。”
妄海也是时候长点记性了,她想,再等等吧。
虚芹风摆摆手,“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不再多说,看了眼随风起舞的树梢,转过身离去。
“对了,天玄宗的邀帖……”
“知道了,我去走一趟。”
蓝衫消失在原地,虚芹风半响才反应了过来。
“不是,我是说我替你拒了啊,你还真要去啊。”
迟起的声音被寒气吹散,只留下了似猛兽咆哮般的寒风呼啸。
褚寂见到竹海时,烈阳照在他消瘦的身影上,似乎要将他融化在空气中。
那双狐狸眼完全不顾光线的刺眼,直愣愣盯着正空。
她这才明白过来虚芹风说的“乖巧”是什么意思。竹海在她的记忆中向来不是个能安静下来的孩子。
“站在这里做什么?”她压低了声音,尽量放柔了冷冽的声线。
曾经会喊着师父扑过来的少年却像个提线木偶般安静,那双明媚的双眸也蒙上了灰尘,褚寂想要开玩笑的心思收起,只剩下了沉默。
刚想像曾经那样抚上他的头顶,却又收回了手。
她现在用的是寂离的身份。
看清了来人,竹海眼神明亮了一瞬,就要跪下。他的动作让褚寂更加郁闷,怀疑起了记忆的真实性。
似乎她只是离开了片刻,她养出的几个弟子却都收起了当初的骄傲,磨平了往日的锋芒。
当初还在剑冢石室中时,她也没能从竹海滔滔不绝的讲述中听出什么异样,还只当一切如常,以为她们会淡忘回忆,走出伤痛。
她又错了。
如今看来,她那无忧无虑的小徒弟也学会了隐瞒,有了独属于他的心事。
魔气止住了他的跪意,将他拉了起来。不等竹海开口,褚寂先开了口,“今日天气不错,要回天玄宗看看吗?”
她说的太过自然和熟稔,就像是在和竹海交谈今日要去哪玩般。竹海愣在原地,竟然从魔尊的面孔中看出了些许熟悉感。
挥散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竹海硬着继续说起了正事,“还请魔尊不要再追杀妄海了,我愿意替她赎罪。”
“如何赎罪?”她看着他,只是笑意不及眼底。
“我的修为虽然停滞不前,但也算有用,竹海愿用金丹和元婴换……”
声音还未完全落下,珠海身侧的瓷杯猛然炸开,激起一阵飞屑。
灵力挡去那些碎屑,她问道:“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的?”
“不跑也不辩驳,有那么多方法可以选,偏偏要自寻死路。但凡你拿出你化神期的气势来,我……本尊都算高看你一眼,真是蠢——”
她不知不觉中拿出了训斥虞尚那套说辞,还没说完又反应了过来眼前的人是竹海,这才及时停下。
竹海早已噙上了热泪,被她熟悉的口吻惊到。他呆呆地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不放过一处细节,试图看出什么相似之处。
他终究是个男子,褚寂不愿对他太过苛责,只是说道:“去天玄宗散散心吧,我本就不打算追究妄海的事情,只是让她长点记性。”
“走吧。”
被她的笑容迷惑,竹海跟了上去。
高悬的圆黄逐渐染上了橘色。
有了执行堂的参与,沐灵忱刚出关,便迎来了早已准备好的拜师大典。
许是还记得那个虚无缥缈的约定,他趁着修为瓶颈的松动,拼力赶上了金丹期一阶,几乎与当时的云清风并肩。
三个月内从筑基到金丹,就连流溪也没听过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
虽说树大招风,财多招贼,但几人商量之后,还是没有选择将此事压下去。
于是这次的大典还未开始,无数听说了此事的修士就已经将天玄宗围得水泄不通。
从晨间起,沐灵忱就在等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他记得她答应过,只要他三个月内练成金丹,她就同意和他结契。
可从低阶到高座,从薄阳初露到热意转凉,周围的喧嚣渐渐浮上了酒气,那些女修异样地眼光落在他身上,打量着他的价值,不适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还是没有出现……
沐灵忱摸着空空如也的手腕,尽量忽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也尽量不去想她,不去理会那颗发闷的心。
可失落感还是会悄悄溜出骨缝,将周围的空气都浸上苦涩的气味。
晃动的光影被遮挡,沐灵忱抬起头,又对上了那张银质面具。
徐滩涂拉不住自家老祖的躯壳,幸好她也是没脸没皮惯了,于是也跟着自家老祖像看门神般堵住了沐灵忱身前的案桌。
觥筹交错中,高台上的动静很快便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给……你,礼物。”黑影拿出了一个红布包裹着的物什,递给了沐灵忱。
虽然觉得眼前的黑影有些奇怪,沐灵忱还是接下了那个“贺礼”。
解开打结的绳索,红布里包裹着一座木雕。栩栩如生的木雕刻着年幼时的他牵着阿爹和阿娘的手,沐灵忱的眼泪瞬间积蓄在眼眶,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黑影。
“你怎么会……”
他询问的话语还未说完,座下的一个女修打断了还算宁和的氛围。
“呵,这浮生门果然一股穷酸气,也就只能拿出这种寒酸的木雕了。”
有人开了头,更多不满的声音涌出。
“这浮生门想攀关系也太过了些吧,真觉得人家天玄宗能看上她那玩意。”
“是啊,怎么想的。”
那些女修先前送上的贺礼没能分去沐灵忱的一丝注意,如今见他对一个木雕起了兴趣,纷纷涌上了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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