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鸟鸣撕碎了梦中的涛声。Zero睁开双眼,慢慢地坐起身。房间浸在朦胧的晨光里,床架桌椅镜子都是灰蒙蒙的。在灰蒙蒙的镜子里,她看到一个灰蒙蒙的人影,灰蒙蒙的人影也直勾勾瞧着她,脸上挂着安详的微笑。
山田夫人的反转术式修复了她的身体,连皮肤上的咬痕与刀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在校医室待了一个星期,等到能吃固体食物了,学校才把她放回去上课,虽说拥有了毕业资格,但她的课程还没有修完。上课前,校长亲自过来拜访她。他带来了两个好消息。第一个,她现在拥有了单人宿舍,是学校独一无二的海景房。第二个,她可以取下脖子上的束缚,可以在学校自由使用咒力,前提是她同意注射药液。
“它的名字叫神之眼泪。” 校长从保险箱里取出一管荧光蓝色的针剂。阳光下,溶液的颜色如梦似幻,让人想起了水族馆里色彩艳丽的水母。
“你虽然能够复原,但是神之眼泪的作用并不是破坏你的身体。相反,只要一滴,它就会让你感到如临天堂一般的快乐。” 校长说,“但这种快乐只能持续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你就需要重新注射。”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在毕业的时候再注射。” 校长笑眯眯道。
Zero明白他的意思。毕业生的名额固然有限,但取得资格并不意味着一劳永逸。在学校有的是想取代你的人。这也意味着,只要回到教室,就面临着被其他人刺杀的风险。而不接受注射,就无法解除束缚,施展咒力,假如面对众人的围攻,必然毫无还手之力。
“我知道了。” Zero挽起袖子,伸出胳膊。负责注射的是曾经赐予她姓名的苏珊夫人。待药液被彻底推入血管,苏珊夫人捏起她的下巴,轻轻说:“孩子,现在看着我的眼睛。”
看着皮肤上骰子点一般鲜红的针孔,她的心情保持着相当的平静与愉悦,就像坐在教堂里,聆听着唱诗班的孩童用纯净的嗓音唱万福玛丽亚。这种轻盈的幸福感像气球一样拉着她向上飘去,她握着那根细细的线绳,渐渐脱离了第十八层里的鲜血,黑暗,与机器的轰鸣。她感觉自己的人生一片光明,从此刻开始,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美好到令人落泪。
“现在感觉怎么样?” 校长亲切地问。
“再好不过了。” 她听到自己的回答。
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好像血管里擦擦作响的不是血液,而是雪水的女孩抬起手,用食指在前额画了一条透明的线。下一秒,她的笑容从上弯的弧线变成平淡的直线。在撒出一腔冷气后,她胸口萦绕的幸福感像是被戳漏的气球似的瘪了下去。
“Zero,你回来了,太好了!” 她走进教室的时候,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的脸上挂着热情洋溢的微笑,脖子和手臂都是干干净净的。她孤零零地立在第一排,背后的孩子与她之间隔着两排座椅,显得泾渭分明。
“坐我旁边吧,Zero,好不好?” 星拉开她旁边的椅子,语气听着有几分讨好。
“谢谢。” Zero也对她微笑,“但我拒绝。”
她走到正盯着天花板发呆的NaNa旁边,把她咬在嘴里的笔拿了下来。
“说了多少次,小心吃多了铅中毒。” Zero说。
“你管我。” NaNa把笔抓回去,又塞进嘴里。
“你嘴巴已经黑了。”
“黑就黑了。” NaNa又看着窗外,总之就是不看她。
“中毒死掉了,就没法找男朋友了。” Zero说。
“你怎么还不去死?” NaNa尖锐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回荡,像话筒掉在地上引发的回音。
“你忘了,我死过。” Zero看向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这里的星,说,“而且不止一次。”
“你在跟我说话,看她干什么!” NaNa抓着她的手抬起来,放在头顶上。Zero摸了摸她蓬松的头发,感觉心里有一块地方变得踏实了起来。
走廊里传来嘎达嘎达的声音,富有节奏,像小女孩在敲罐头。门口出现了玛丽小姐的金发,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外套,下半身是黑色的碎花裙,右手单拎着一把狙击步枪。看来这节课的内容就是把这把枪里里外外拆一遍。
趁玛丽小姐说话的时候,Zero写了一张字条。她好久没动笔,拿笔的时候都觉得不对劲。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她现在的身体并不是她自己的,而是由茉莉,米拉,还有简一起操控的。
想去看海吗?她把字条推给NaNa。
No
NaNa的拒绝比子弹还要干脆利落。
Zero看着玛丽小姐一开一合的,像涂了梅子果酱似的嘴。心想,她的胳膊上一定也有一个小洞,不过那个洞愈合了,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看到她的热情,精力,还有永不消逝的快乐。神之眼泪就是这样,它会让人觉得连死亡都是幸福的。
“Zero,你来做示范吧,按照我刚才的顺序把枪组装好。” 玛丽小姐的形体消失了,她只能看到一张嘴在半空中微笑。那么欣悦的微笑啊。
她轻飘飘地走上台,手自动地拿起冰冷的弹匣和枪管。她的大脑是个好司机,就算分心也不会出交通事故。她看着讲台下目不转睛的孩子,心想,这些人的大部分不是现在死,就是明天死。不是死在学校,就是死在海上。而活下来的,就算是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举起枪,从左到右,把这些孩子统统射死。
“太棒了,太完美了。” 玛丽小姐夸张的赞美让死者纷纷坐起来。他们额头上的红点愈合了,变得光洁,干净,像是被教堂里的晨光笼罩。
“好了,现在回到你的座位上吧。要认真听课哦。”
玛丽小姐的眼睛看着她。她的眼神让Zero想起小时候看到的外国电影里那个金发的家庭教师,她带着一群孩子唱着:在那高高的山上,有一个孤独的牧羊人,哦,他的歌声嘹亮,传入城里人们的耳中……
Zero的手指离开了扳机。她对玛丽小姐行了一礼,回去坐好。她没有再给NaNa写字条,也没有再去看星。她沉浸在想象里。她想拍一拍手,用茉莉的术式切割开孩子们身上的铁环,切开玛丽小姐的喉咙。在玛丽小姐头颅落地的瞬间,她要劈开窗户,用一个又长又高的冰梯把所有孩子带下去。琥珀会用火帮他们清出一条道路,他们会沿着那条路来到大海。她要造一条巨大的冰船,带着他们往北行去。他们或许会遇到风暴,但因为船足够大,所以他们安然无恙。烈日或许会烧灼他们的皮肤,但NaNa会用泥巴把他们的脸都糊住。他们会捕猎飞鱼,会潜水,有的人或许会永远沉入海底,有的人会活下来,活下来的人会遇到一条开往日本的轮渡。他们对着轮渡挥舞破烂的衣衫,大喊大叫着引来船员的注意。在悠悠的汽笛声,他们会一路回到家乡。
“你要出去吗?” 放学后,她来到铁门,遥遥地望着在风中抖动的树林。透过风生和树叶窸窣的摩擦声,她想象着远处大海的涛声,想象着空气中的潮味。
琥珀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侧。
“你可以出去。” 琥珀说,“有毕业资格的人可以自由出入。”
“你想出去,我可以带你出去。” 琥珀又说。
Zero放下握住栏杆的手,仰头高高地望着。在暗淡苍茫的天空上,一只灰色的海鸥慢慢振动着翅膀,晃晃悠悠,漫不经心地飞着。
“我已经不知道了。” Zero望着那只鸟,喃喃地说。
莫名其妙的,琥珀对Zero这副痴傻呆楞的样子,忽然生出了几分不忍。但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名为什么,他只觉得不太舒服,不太高兴。他觉得Zero的异常是由鸟引起的,于是他烧掉了那只鸟。看到鸟消失在凭空冒出的火中,连叫都来不及叫就灰飞烟灭,尸骨无存,Zero将目光移到琥珀脸上。
“琥珀,以后离我远一点吧。” 她说,“我怕迟早有一天会害死你。”
“你害不死我。” 琥珀说,“你没我强。”
“那就好。” Zero的笑看着不像笑,但她仍然是笑着的。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天气渐渐回暖了,开始镇日下雨,一到傍晚就雷声大作,让人寤寐不能眠。大概是阴暗的天气让人的心情变得低沉。考试的前一个月,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个学生用床单悬在厕所中,吊死了。第二天的格斗课上,星遭遇了围攻。七八个孩子用各种各样的术式围攻她,她望着站在门口的Zero,眼睛里充满了哀求。不过这个时候,她的喉咙已经被另一个孩子用刀割断了。
厮杀仍在继续,每天都有孩子的尸体被抬走。
考试的最后一天,格斗考试依旧是分组两两进行。最后活下来的,按照成绩高低进行排名。排名前三的将成为光荣的毕业生。为了避免学生在场地里相互残杀,学生只被允许在结界里取下束缚,而且这一次没有了一般战斗。
活下来的人被聚集到了操场上。这一回,全场除了Zero与琥珀,还剩下不多不少五个人。在欢快的音乐声中,校长开始宣读前三名。从第一名开始,分别是克莱恩,安吉拉,彼得。
NaNa的背影透不出她的所思所想。
“那么,让我们恭喜毕业的同学。” 校长张开双手,以无限的喜悦说道。他的目光投注到NaNa和另一个孩子身上,接着举起了手枪。
“那么,对于成绩相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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