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S县回来后,雅美又几经周折,联系到了佐藤文子曾经的国文教师山岛先生和她大学时期的同学小春亚纪子。在与小春亚纪子会面后,她大概拼凑出了佐藤文子的前半生。
佐藤文子的家庭并不富裕。她的父亲有酗酒和赌博的恶习,每次赌博输了,便要酩酊大醉一番,借着酒劲在妻子和女儿身上狠狠发泄对生活的不满。佐藤文子的母亲正是因为无法忍受丈夫的殴打,选择了离开。但大概是老天眷顾,男人在一个大雪夜醉倒在家门口。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脱光衣服,冻僵死掉了。那之后文子便被祖父母接回家,和他们一起生活。
文子的国文成绩很好。她的老师很喜欢她,还帮她联系了市里的朋友,让文子的文章登在小说月刊上。此后,文子就以樋口智为笔名,发表了一系列短篇小说。
“你天生就是搞文学的材料。” 在决定高中毕业后的去向时,文子的国文教师对她说,“我建议你去大学读文学,以后出来当作家,当老师都是很好的。你有天赋,不要埋没它。”
那天下午,文子回到家,把老师的意思和爷爷奶奶说了。
“上大学要钱的吧。” 爷爷抽着烟,嘴里吐出丝丝缕缕的烟雾。老头子有肺病,但烟怎么也戒不了,所以每抽一口就咳嗽两下,这样苟延残喘着也活到了花甲之年。他敲了敲杆子,哑着嗓子说:“前些天,井上家的还过来。她家的小儿子比你也大不了多少,我看着不错,你嫁过去也不委屈。” 他顿了顿,又说:“我们老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天,能看着你嫁一个好人家,我们也能安心。”
文子知道爷爷口中的井上是谁。她回家的时候,田垄上总有一帮晒得黝黑的小伙子喊她的名字,吹口哨,只有那个叫井上的从来都是静静地在一边干自己的活。有好几次,文子趁放课帮奶奶背菜的时候,井上见到了也会走过来,接过她的背篓。
文子自然看出井上对她有想法。不过井上长得普通,而且和她父亲一样,有一种木讷粗野的气质。一方面,她担心要是结婚,井上说不定会像父亲那样打她。她跑不过,肯定会被活活打死。另一方面,村里的女人一结婚就会怀孩子。她见过那些背着婴儿,弓着背,满脸倦容的妇女。比起挨打,她更担心婚姻会把她变得臃肿肚大,每天挣扎在孩子的哭嚎和屎尿里,直到灵魂磋磨殆尽。
“我不想嫁给井上。” 她说。
爷爷点点头,仍是抽着他的烟。这时奶奶撑着膝盖站起来,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蓝色的印花布包。她把布包拿到文子面前,一叠叠打开,露出里面叠得整整齐齐,有零有整的纸币。
奶奶说:“家里就这么多钱,你都带着。要是不够的话,剩下的只能你自己想办法了。”
山岛老师帮文子申请到了助学贷款,贷款的数目相当惊人。文子算过,如果按稿费来算,她要写一千两百篇小说才能还清。在大城市,爷爷奶奶的钱和她手头的稿费也只能勉强抵一个四叠半三个月的租金。
为了生活,文子打了好几份工。但这也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让她难以在学习上集中精神,更没有心情写作。她意识到,这样下去不光生活一团乱,能否顺利毕业都成了难题。正是此时,文子打工时认识的前辈给她介绍了一份夜晚的工作,也就是去会所陪酒。
文子去应聘的时候就问了一个问题:“客人喝醉后不会打人吧?” 得到肯定的否后,她同意了。
因为容貌姣好,谈吐不凡,文子在会所受到了相当的欢迎。男人乐意与她聊风花雪月,聊川端康成,聊三岛由纪夫,聊陀思妥耶夫斯基,加缪,马尔克斯,菲茨杰拉德,海明威,一边说,一边把手放在她的胸脯上,好像爱情得到了具现。有一个自称曾开直升机飞越乞力马扎罗的男人,让文子管他叫海明威先生,说有朝一日带文子去非洲打野牛。文子建议他打猎时一定要小心,否则被动物咬了会得坏疽。
渐渐地,她得心应手,一晚上最多挣二十万日元。她从胸衣里抽出纸钞的时候想,在这个年代,灵魂一文不值。
直到遇见健一郎。不过一开始不是在会所,而是在文学社。
当时文学社的女社员基本是中产以上家庭出身,上大学的目的不说唯一,很多都是为找一名门当户对的丈夫,好以后做有钱人家的家庭主妇。所以健一郎一出现,就像黑洞一样把所及之处所有目光都吸引过去。一时间,所有女孩的眼睛都像沾了蝴蝶,忽忽闪闪,秋波潋滟,好叫这位东方的达西先生注意到自己与众不同的美目。
“藤原先生读谁的作品比较多。” 小组讨论时,几个女学生就围在健一郎周围。
“简直像现代版的光源氏。” 小春在文子耳边咬耳朵。
文子笑而不语,站起身,不想在这种无意义的讨论组花费时间,却听到那边说:“之前看杂志,有个叫樋口智写的乡村生活我很喜欢。” 文子抬头望去,正好与健一郎对视。她一下子看出来,这是他有意为之。
“听说佐藤小姐的老家也在乡下,不知道乡下生活和城市有什么区别?”
文子笑答:“您的一件衬衫需要我背四万次萝卜才能买到,这就是区别。”
后来在图书馆见面,姑且算偶遇。健一郎帮文子拿下三层架子上的纳博科夫,低头看她,彬彬有礼,款款温柔。阳光照在他侧脸,好像教堂的一束顶光洒在大卫像上,有神圣之意。不过不是因为阳光神圣,而是因为那张脸让阳光神圣。
“想不到你会看《洛丽塔》,是课上要求的吗?”
“先生,不是只有老男人才能看洛丽塔。”
“真对不起,又冒犯您了。”
“对您而言,这应该不叫冒犯,叫乐在其中。” 文子笑笑,把书抽走。
晚上,文子在会所换完衣服,被告知今晚有一个大客人特意指名她。老板娘特意叮嘱,又像装扮圣诞树那样,无比虔诚地在她身上挂上一套蒂芙尼。她僵着脖子,好像一个轻飘飘的塑料娃娃,头重脚轻,站立不稳。这一刻,她感觉不到她自己,她只是一个首饰架子。
打开门,辉煌的顶灯倾泻而下。红丝绒的高级地毯在地上铺张开来,如维苏威火山上的岩浆滚滚蔓延到喷张的金流苏下。藤原健一郎靠在猩红色软垫之间,面容在灯光下像一团朦胧的琥珀,与古代□□的皇帝只差了一顶镶金带玉的冕旒。但文子不是朝臣,也不是番邦的外使。她凝视着健一郎,任由他的目光上下打量。
健一郎风流多情的秀目里依然带着笑意。
他温和地询问:“佐藤小姐,给你多少钱你可以跪下?”
“我说多少钱都可以吗?” 文子也笑了。
“你先说来听听。”
“五千万。”
“我以为你会出价更高。”
“我没你想象的贪婪。”
“不,小姐,你错了,你不光贪婪,你还下流,放荡,无耻,奸猾。你这样的人进入学校,真是让学校蒙羞。我想象不到,要是让学校里其他姑娘知道你在干的事情,她们会有多羞耻。” 健一郎走到文子身边,捏起她的肩带,又松开手。带子弹到皮肤上,发出啪的脆响,像皮鞭抽到人身上。
文子抱着胳膊,看着墙壁上的静物油画抿嘴点头:“那你以为,以侮辱我为乐的你,有高贵到哪里去吗?”
“小姐,你误会了,这不叫侮辱,这叫教育。我确实看过你的作品,实不相瞒,我很喜欢。所以我更不希望你在这条歧路上越走越远。” 健一郎回头,慷慨道:“要知道,在你出卖身体和尊严的时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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