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亭知思定,棋子即将落盘时倏地意识过来,想要退回却被对面的人摁住。
“落子无悔!”老人瞪他:“长出息了,在为师面前居然也敢耍赖!”
陆亭知表情混乱,些许懊恼,又些许疑惑,最后还是平静地接受自己走错了一步棋。
“还说你心无涟漪......”老人家高高兴兴捡走他的白子,边道:“若是以前你岂会犯这种糊涂。说吧,遇到什么事了?”
“弟子无事,一切如常。”
“啧......还嘴硬。”
陆亭知笑笑,问:“恩师这些年可好?”
“我好着呢,自从离开京城来了这池阳郡,日子就过得舒坦,没有那些糟心事我六根清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得闲垂钓,兴起远游,颇合我意。”
瞥了他一眼,老人继续道:“为师近日习佛法有所感,一切皆为虚幻,唯心静方能明悟,世间本无忧,万般皆庸人自扰。”
默了片刻,陆亭知道:“近来我频繁生梦,梦境光怪陆离。醒来什么都想不起,只记得好似亏欠一人,令我疲惫。”
“亏欠了什么?”
陆亭知摇头。
“亏欠何人?”
陆亭知再摇头。
“所谓缘,就是遇见了该遇见的人;所谓福,就是能和有缘人共享悲欢。缘浅的人,有幸相识也会擦肩而过;缘深的人,相隔千里也会遇见。看来......”老人笑了笑:“你梦中那人与你缘分不浅,隔山,隔水,隔梦,与你牵绊。”
闻言,陆亭知顿住,眉头微凝。
.
沈如絮游湖尽兴而归,跟表姐和表妹去怡福堂看望外祖母后,回屋歪在榻上小憩。
紫英准备给她做鞋,她迷迷糊糊抬脚让紫英量尺寸,随即一头栽进了梦中。
梦里,前世情景又不请而至......
“夫人,此乃喜脉。”老大夫说。
沈如絮靠在榻上,还以为听岔了。她嫁给陆亭知两年,肚子一直无动静,怎的突然就......
她垂眼,盯着自己的肚子看。
两个婢女为她激动高兴,紫菱忙进内室取了银子递给老大夫,并送出门。
“姑娘,”紫英说:“这是大喜事,得赶紧报给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可惜世子出远门了,不然这会得知了肯定欢喜。”
沈如絮又惊又喜,手足无措。懵了会,才道:“不急,咱们再请个大夫看看,稳妥了再告诉公爹和婆母。至于夫君那,我要亲自告诉他,你们不许先说。”
“好好好,奴婢们不说。”婢女笑。
沈如絮坐起,呆呆地沉静在怀孕的喜悦中。她盼这个孩子盼了很久,这两年来尽管陆亭知嘴上不说,但她清楚他是希望有孩子的,不然也不会夜里毫无节制,尤其是在她易受孕的日子,他几乎日日不落。
她虽享受他在床榻上的体贴,可每每见他如此,心中还是有些忧虑和自责。
现在好了,她终于等到了,夫君也终于等到了。他听到这个消息一定很开心吧?
怀着激动的心情,沈如絮等了一天一夜,次日紫菱又悄悄请了大夫来看,确定是喜脉后,终于放下心来。
所幸当天傍晚陆亭知就回来了。
彼时沈如絮欢欢喜喜准备晚膳,可坐在桌边左等右等,陆亭知分明回府却迟迟没过来。着紫菱去打听,紫菱回来后脸色奇怪。
“怎么了?”沈如絮问。
“姑娘,”紫菱道:“世子爷还在忙。”
“忙什么?”
“世子爷在鸳雪院,他......”
话未说完,紫菱的胳膊被紫英撞了撞,紫菱停下来。
沈如絮察觉了不对劲,追问:“在鸳雪院做什么?”
“你们快说!”
“姑娘,”紫菱哭丧着脸:“世子爷带了个女人回来,那女人住进鸳雪院,这会儿世子正在陪她呢。”
沈如絮如晴天霹雳,雷鸣轰隆隆砸进她心里,头晕目眩。
陆亭知带了个女人回来......
他这次出远门办差,去了两个月,却带了个女人回来。
沈如絮也不知自己在桌边坐了多久,直到有人进来,拉起她的手。
陆亭知蹙眉:“怎么独坐在这?”
他扫了眼屋内,吩咐外头:“进来掌灯。”
紫菱和紫英小心翼翼进去,此前沈如絮吩咐她们出门,知她心情不好皆不敢进门打扰,这会儿两人点了灯后忙退出去。
沈如絮侧头静静看着陆亭知,他此时也正打量她。
陆亭知捏了捏她的手:“怎么这么凉?”
沈如絮这才察觉自己手脚冰凉。
“夫君,我听说......”她张了张口,想问鸳雪院的事,却听他道:“先用膳吧。”
她心头一凉,冷得忍不住打了阵摆子。
陆亭知以为她冷,带她进内室添了件外衫,又牵着她出来坐在桌边用膳。
饭菜是煨好的,摆上桌就能用,但沈如絮没胃口。
她边吃边暗暗觑陆亭知,想听他解释鸳雪院的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直到此刻,她仍旧不信他是那样的人。过去的两年,他分明是喜欢她的,有时夜里结束,他会抱着她说“絮絮真好,我喜欢你。”
那些亲密呢喃犹在耳边,她不信他会这么快移情别恋。
可令沈如絮失望的是,陆亭知自始至终都不说一句话。
她的心情坠落谷底。
晚膳后,陆亭知换了身衣裳:“听说你有事想跟我说?是何事?”
原本是件喜事,可此时此刻,沈如絮却喜悦不起来。但总归是件大事,与其让他从旁人口中得知,倒不如自己亲自告诉他。
她说:“夫君,你不在的这两月我感到身子不适,昨日请了大夫来看,原来是......”
“世子爷,”这时,门外有婆子禀报:“鸳雪院着人来请您。”
沈如絮下意识望向陆亭知,想从他眼里找到一丝慌张或心虚,但全都没有。
陆亭知只是沉默,仿佛理所当然。
须臾,他平静对沈如絮道:“我先去处理些事,晚点回来,你若累了就先安置。”
沈如絮看着他抬脚离去,眼泪夺眶而出。
紫菱悄悄进来问:“姑娘,您跟姑爷说怀孕的事了吗?”
沈如絮摇头。
她来不及说,他就走了。
.
婢女进门,见沈如絮在榻上淌泪,吓得大跳。
“姑娘?姑娘?”紫英摇醒她:“姑娘怎么了?”
沈如絮睁开眼,神色恍惚。
过了会,才知道刚才又梦见了前世。
“姑娘做噩梦了?”紫英忙起身:“奴婢去打水来,姑娘洗漱下,范将军回来了,要见您。”
沈如絮高兴:“舅舅回来了?”
“回来了,和蘅表公子一道回来的,这会儿在前厅等着。”
舅舅回来,沈如絮梦里那些难受的情绪一扫而空,立即起身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又重新洗漱梳头,这才往前院去。
正堂里欢声笑语不绝,沈如絮走到跨院就听见了他舅舅如洪钟的说话声。
她鼻子浓浓发酸,在拐角停下来努力平复,不料走到门口见到舅舅高大的身影时,还是没能忍住。
一声“舅舅”喊得沙哑,眼泪也迅速凝结在眼底。
众人诧异。
范伯州走过来:“絮絮怎么了?受委屈了?”
辛氏脸上的笑也停下来,忙问:“对啊,发生何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只管告诉舅母,可是哪个婆子忤逆?我定不容她。”
范蘅倒是镇定,啧啧两声:“你怎么又哭?上次见我也哭,这会见父亲也哭。越来越娇气!”
沈如絮很窘促,赶忙拿帕子揩眼。笑着摇头:“没人欺负我,我就是见着舅舅太高兴。”
范伯州愣了下,仿佛小时候黏人的那个外甥女又回来了,居然有点受宠若惊。
他这么个大老爷们,被齐肩的外甥女突如其来撒娇,不知所措,最后抬手摸了摸沈如絮脑袋。
“絮絮别哭。”他说。
之后又反手拍了下范蘅的脑袋:“你表妹是姑娘家,娇些是应当的,值得你笑话?”
范蘅猝不及防被打,觉得没面子,毕竟堂屋里还有其他人在。
他不敢对范伯州如何,便在范伯州看不见的地方弹了沈如絮一个脑袋瓜,当作出气。
范蘅收着力道,并不疼,沈如絮也不恼,反而因范蘅这么一闹,心里骤然开朗。
表哥表妹这厢亲昵互动,不远处,表姨母小辛氏和林荟打量着这边。林荟还好,在撞上沈如絮视线时她笑了笑,倒是表姨母,明显神色不悦。
她对范伯州道:“姐夫这趟出远门辛苦了,姐姐一直念叨,现在也该放心了。还有老夫人,老夫人昨日还问起您。”
范伯州此人性情开阔,又秉性纯良待人和善,尤其待妻子的娘家人更亲厚。
林家这些年也正是靠着跟范伯州的亲戚关系,在生意上越做越大,林家的底蕴也越来越足。这世道人们追逐钱财和权势,林家无势但有钱,这便是小辛氏长住范家的底气。
范伯州与她客气寒暄了会,想起什么,吩咐人抬箱子进来。
“我从济州带了些好物过来,”他对妻子辛氏道:“都是给晚辈们的礼,你回头分分。”
末了,他跟沈如絮说了会话,问她家中情况,又嘱咐她晚上一道用膳,然后出了正堂。
箱子打开,众人欢呼出声。
范伯州竟是带了一箱子的胭脂水粉回来,范雪姝立即上前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